办公室里,有在烧伤科工作多年的老教授,也有刚轮转到烧伤科实习的实习生,无一不纷纷叹息。
郑梨低声说:“我以后还是不选烧伤科了,这么小的女孩子躺在那儿,你刚看到了吧,全身都是伤,全身都被绷带绑着,我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而且还是学跳舞的,多爱美的小姑娘啊……”
女孩子对女孩子更容易共情。
汪旭:“那你要去哪个科?”
郑梨瓮声瓮气:“反正,不要选烧伤科,每次送来的病人,身上都有点儿伤,昨天贺医生面诊的那个病人你看到了吗,眼睛烫伤,血肉模糊的……闻着味儿我都想吐。”
两个人缩在角落里讨论。
冷不丁,一道冷冽嗓音插进来。
“爱干净就不要选择医生这个行业。”
说闲话被抓包,二人怔了下。
汪旭挠挠头:“贺医生。”
郑梨也叫:“贺医生。”
办公室有个隔间,被大家当做休息室使用,有休息躺椅,冰箱,还有前阵子林立勋特意买的加热保温柜。里面放着的饮料,都是贺司珩买来供大家喝的。
贺司珩过来取牛奶,恰好听到了他们的对话。
相比于二人此刻难堪的神情,贺司珩神情淡淡,“医生只是个职业,和环卫工人没什么差别,干的永远都是最脏最累的活,不要把医生想的多高尚,也不要把这个职业想的多高人一等。喜欢干净,就别当医生。”
“我没……”郑梨的脸一阵青一阵红,羞愧难当。
汪旭给她找理由,“她就是被吓到了,才这么说的。”
贺司珩眼神没有温度,斜睨他一眼,“你们还没选定方向吧?”
他们是轮转到烧伤科的实习生,自然没选定。
“嗯。”
“到烧伤科之后,觉得烧伤科不行,那以后呢?下次去哪儿?妇产科?儿科?心外科?”贺司珩的阅历比他们多许多,他嘴角轻扯,“知道妇产科会面对什么吗?丈夫和婆婆为了保大保小而争执,最后决定保小。呵——”
“生出来是女儿,丈夫和婆婆在产妇出院前都没露过面。”
“怀孕19周羊水破裂,导致不得不堕胎。”
“儿科就好吗?”
“刚生下来的小孩,就因为是女儿,被父母抛弃。”
“六个月的小孩就得肝脏移植,父亲有肝炎,母亲又不匹配,压根找不到合适的肝源,只能数着日子等死。”
“这还只是病人,你知道儿科闹事的有多少吗?儿科是整个医院闹事最多的一个科室,因为小孩是全家的希望,你稍微有一点儿没做好,都得被指着鼻子骂。”
“连病人脏都没法适应,被人指着鼻子骂,估计更没法适应了。”
贺司珩在科室里素来寡言少语,平时科室内的医生都会开玩笑,也会在闲暇之余唠家常,唯独贺司珩,他什么都不说,也不参与任何一场谈话。
这还是他第一次,话这么多。
两位实习生显然怔住,继而,郑梨眼眶泛红,她拿着水杯的手指紧缩,力度大的,手指泛白,“对不起。”
“不用和我说对不起,回去,再仔细看看希波格拉底誓言,不要只是会背——理解它到底是什么意思,如果理解不了,那么,趁早转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