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雨忽至,一连下了三天。
程濯入夏后食欲欠佳,睡眠也不好,半夜惊醒,他也没有开灯,梦魇未脱地盯着晦暗空间里所有的陈设。
周遭气息清冷。
记不清孟听枝有多久没来枕春公馆了,或者她来过,彼此都恰巧地错过了时间。
他们之间像默剧播放,无声无息到此,自然又不可抵挡。
之前的那批“盲盒”她都拆开了,衣帽间已经被温迪挑选的礼物塞满,由她的审美陈设,不同色调的包如何摆放都有讲究,格外精致舒心。
落地窗前,小案上摊开的一堆小东西,让暗色的衣帽间有了活气。
洗完澡的程濯走上前,捡起长绒毯上一张被风吹跑的纸。
杏黄底色,手写的黑色字迹,潦草横折间可见瘦金体的笔韵。
他将纸放回案上,看着桌上一个个被拆卸出来的颜料格,才知道纸上记的是颜料修复的一些步骤和注意事项。
旁边也试了几笔深浅不一的色调。
还没有修完。
将东西都放回原位,他回房间睡觉。
程濯已经很多年没有梦见过舒晚镜了。
那是一个他少年时代的纪实梦,花瓶碎地,丝质桌布“嘶啦嘶啦”被扯成垃圾,佣人一个个都缩在厨房不敢出来。
舒晚镜像狂躁症发作一样,拿到什么砸什么,从程靖远骂到程濯身上。
“你以后千万别结婚害人,别让你的老婆在儿子生日当天,收到一堆丈夫跟别的女人乱搞的照片!你听到没有!”
十四岁的程濯站在那儿,面颊被飞来的叉尖划出一道红痕,佣人心惊地偷偷给老宅那边打电话,被舒晚镜一声吼。
“你干什么!又要说我疯了?”
“我没有!是程靖远,他才是疯子!他为什么要娶我,为什么骗我,为什么都骗我?”
她冲上去抓程濯的衣服,眼底通红地质问:“你也骗我是不是!你不是说你爸爸会回来吗?人呢!我问你人呢!”
闹剧一样的场景里,只有少年镇定到漠然,玉石般的音质企图安抚。
“电话打不通,他可能……”
舒晚镜厉声打断他,眼前相似的皮相让她就像紧盯程靖远一样的恨意灼眼,啪的一声打过去。
“你又骗我!”
程濯偏着脸,闭着眼睛,低沉的声音比发誓还要笃然,“我不会,永远不会。”
再睁开,他眼睛像冷雾弥漫的湖,哑声劝道:
“你跟他离婚吧。”
舒晚镜像被戳到痛处一样,神色巨变地大叫:“不可能!不可能!我绝不成全他!除非我死!”
没有高墙一瞬坍塌的感觉。
因为他所在世界里,所有情感好像一直都是坍塌的,甚至从他叔伯老婆们的口中得知赵姝——一个在程靖远没结婚前就跟他的女艺人。
他起初都很冷眼漠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