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没有像从前那样说自己是在学着在意一个人, 反而是平淡道:“我学不会。”
他到底还是学不会。
他不懂为什么要在意一个人,也不明白老道为什么在说到他生母死的时候会流露出那样的神色。
说到底,少年从最开始就和他们正常人不一样:“死, 是什么特别值得沉默的事情吗?”
老道静静地望着他:“那你觉得这个世界上什么事情才能值得沉默呢?”
少年答:“所有。”
这个世界上所有的人和事,在他眼里都是一模一样的。
无论是对他和他生母施以援手了的老道,还是时不时疯癫的生母,亦或是裴家那些打骂他的人,都是一模一样的。
老道又问他:“那你为什么会接受我的提议,去学着在意你的生母,去为她活下来?”
少年没有停顿:“我想找点事做。”
老道设想过很多答案。
他想也许是这个孩子发现了自己和他们的区别,所以想要努力的融入他们;也想过一些比较冷漠的回答,但他没有想到会是这样的结局。
足够无情。
老道知道,他和他探讨再多的关于感情、人与人种种问题都没有用。
因为少年本来就没有这些情绪。
他的世界,从生下来的那一刻起,就是一枚鸡蛋。
老道没有做到十年磨一剑的去将那层坚硬的外壳敲出一条缝,让一点光透进去;少年的生母更加没有留意从出生开始就不会哭笑闹的少年;裴家……老爷子只是想要一个种,他的生父看到他就对自己正式的妻子心虚,他的“养母”恨不得他早点死却又始终无法下手。
老道想,或许少年真是来渡劫的神佛吧。
这次谈话还是以没有结果告终。
来求子的女人要在道观里住一周,她对清贫道士的住宿环境那可以说是有一万个不满,但无奈她也清楚即便她娘家也不差,但说到底封建思想还是残存着,她娘家始终都在表达一个意思——嫁出去的女儿就是泼出去的水。
如果她没有一个孩子,现在是她还年轻,还算好,可等到她四十岁了,那就轮到她在裴家毫无立足之地了。
所以她只能忍。
但忍字头上一把刀,这把刀最终指向的自然不会是女人自己,而是那个被她带来的少年。
她也是得知了少年生母死讯的人,她不仅不觉得难过,甚至还隐隐有几分自己才是笑到最后的人的快意。
女人看着少年,笑的优雅而又轻蔑:“现在,你是一条真真正正的野狗了。”
少年没有说话。
女人漫不经心的用指腹摩挲了一下自己的美甲:“既然生了野狗的母狗已经不会叫了,那野狗还留着干嘛呢?”
她这次带来的人,全是一些狠手,尤其是现在抓着少年的胳膊站在井边的壮汉。女人最满意这个保镖。
不需要她再多说什么,少年就被人提了起来。
他的双脚悬空不过几秒的时间,就彻底失去了支撑点,整个人直直的往下落。
一声沉重的闷响传来,女人依旧没有如愿听见少年的痛呼,反而莫名的不爽。
她撇了撇嘴:“没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