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周晚上还得开船,不能喝酒。倒也接受了周二的心意,撤了小桌上的菜,重新换碗盏。忙匆匆的,周轸这才拉着嘉勉坐下来,眼神示意她,吃饭。
他也晓得连夜拉她回来,彼此饥肠辘辘。
老周有个女儿,才高考完。回船住都是住在船舱里,舱里跟岸上人家吃住没什么区别,应有尽有。
本家嫂嫂一眼看明白周二和身边女孩的关系。彼此热络寒暄时,招呼嘉勉,“倪小姐要不要到舱里坐坐呀,下面有空调。”
说着嫂嫂喊自家女儿,要她上来见见人呢。一方面是想在周轸跟前留个好印象,二者,也嫌弃女儿太怯了,全不肯跟人来往呢。这怎么行!
周轸稍微吃了些就停筷子了。宽慰嫂子,“慢慢来,什么年纪做什么事,不然都不分大人和孩子了。”
再者,他看一眼嘉勉,自然明白她并不想去,“我们这位比高中小朋友也好不到哪里去!”
老周夫妻俩一齐笑了,嘉勉吃一口杜三珍的虎皮鸡爪,这东西吃起来很难好看,筷子夹吧夹不住,徒手拿吧,难为情。
由周轸这么一袒护,局促之下,她干脆不吃了。
饭毕,紧促起锚。船舱后面有洗漱的地方,嘉勉借周家女儿的卸妆油简单洗了把脸,再回到甲板前时,周轸一手端着老周招待的茶,一手迎风当立地夹着烟。
嘉勉去到他跟前,他把纸杯盛的茶很自然地递给了她。于他是解脱,因为他喝不惯纸杯装的茶,嘉勉无所谓,正好拿清茶解解夜餐的荤腥。
舱上也有床铺。只是得委屈倪小姐和我家丫头凑合一晚了。嫂子张罗着上面的床铺说是给二子睡。
嘉勉有些不解地看着周轸。他在她耳边轻声道:这里的规矩就是客人男女不同床。
尤其做生意的人家。
嘉勉从没听过这样的习俗。周轸把唇上的烟吸得更猩红了些,咬着烟蒂要嘉勉不必大惊小怪,“入乡随俗。”
他们也不是来睡觉的。
先前吃饭的小桌子搬到甲板上,两张椅子并过来。周轸把一张藤条椅让给嘉勉躺,货船一路往南行,吃着重重的水,划破微澜的波痕。
蓝墨水的天,任何蓝丝绒都调和不了的颜色,摇摇欲坠的星星在动,
因为他们的船在动。
一切跟着徐徐地动。
活水的河面上,根本没有蚊子。周轸问躺椅上的人,和你印象中的星河差多少?
躺着看船行下的星空很奇妙的失重感,连同看身边的人,半明半昧,滥滥风情。
嘉勉的视线看周轸是逆着光,仿佛他把黑暗全拢在身后。
“大差不差。”
“这么高的评价?”
“嗯。因为一切刚刚好。”天时地利人和的迷信。
嘉勉这一刻由衷的信服,为什么周轸的初恋可以那么心平静和地出现在他们跟前而没有那些狗血的你来我往了。
他擅于处理与女人的人际关系。
好的时候是真的好;
互不该欠的时候也不会让你怨恨他半分。
原本该看星星的人,忽而一瞬不瞬地望着站在她边上的人。周轸有些好笑,俯身去挨近她目光,轻飘飘的话,像蓝丝绒天空不经意撇下的流星,“你刚刚在脑子里琢磨我什么?”
“琢磨你头顶上正好有颗星星。”是真的,视觉错误,有颗星星正好坠在周轸的头顶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