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宴拉开自己身上的安全带,侧头去喊年晓泉,没想眼睛刚刚瞥过去,便看见她躺在车座上、垂着脑袋已经睡着的样子。
年晓泉兴许是白天经历了太多的事,此时睡得有些沉,嘴巴微微张开,鼻息间还轻轻的打着小呼噜,脸颊两边泛着点不大自然的粉红。
白宴原本想要把人叫醒,但靠过去的时候,也不知动了哪一点恻隐之心,听见她打出来的那点小呼噜,一时又把已经放在她安全带上的手给收了回来。
他此刻无人打扰,便有些肆无忌惮,将视线停在了年晓泉那张毫不设防的脸上,她黑长的头发此刻散落了一半,轻柔地搭在肩膀上,偷偷蹿了几缕,探进领口的深黑里。
白宴觉得车里的空气渐渐变得有一些燥热,便打开车窗,让外面的冷风吹进来一些。
年晓泉刚刚才打过针,沾不得冷风。白宴于是只能摇下自己这一侧的车窗,他身上的外套披在年晓泉身上,毛衣也不厚,被外面的风一吹,就连搭在车窗上的手臂也带上了一些冰凉的颜色。
许久之后,年晓泉终于晃晃悠悠地醒了过来。
白宴此时正在座位上跟人通着电话,他把声音放得很小,说出来的,全是流利的英语。
他挂上电话之后,看见年晓泉发着光的眼睛,一时有些尴尬的蹭了蹭鼻子,问道:“你被我吵醒了?”
年晓泉使劲摇了摇头回答:“没有,本来就该醒了。”
说完,她一边松开安全带,一边又不好意思地加了一句:“你说英语真好听,真的。就跟我们老师…不对,是比我们老师还要好听。”
白家原本就是英国的华人家族。
白宴的爷爷当年为了爱人来到中国,虽说把根扎在了这边。但白宴的母亲邵以萍离世后的几年,白宴在英国的太奶奶还是把他接到英国住了几年,之后,他又陆陆续续到瑞士的小姑姑,还有德国的二堂叔那里也住了两年,所以,英语和德语都说的不错。
白宴平时见多了年晓泉敷衍自己的样子,此时听见她这样真情实感的一句夸奖,语气间,还带着些小女儿的崇仰,一时倒是觉得十分受用,等年晓泉离开好一阵了,他才从车上下来,迈着步子往年家院子里走。
年玥本来已经在家里准备睡下,见到年晓泉回来,又重新坐直了身体,看着她笑。
年晓泉于是上去,拉着她的手说到:“妈妈,我等下来给你搓药,我先去把白…白宴的床铺了,他今天帮了奶奶好大的忙,我们应该好好招待他。”
年玥平时虽然不爱说话,但也不是一点不知事,此时听见年晓泉的话,便温柔地点了点头,伸手摸了摸她的手,开口告诉她:“穿多点,不要冷。”
年晓泉于是眯着眼睛笑了笑,点头答好。
等白宴洗完澡出来,年晓泉已经把他的房间收拾好,铺了新的床铺,还多放了一件老太太以前给儿子年与时做的羊毛背心在旁边,屋里窗户开了一条缝透风,怕他觉得乡下的房子有土味。
年家平时收拾得干净,白宴闻着倒是不觉得难受,只是他平时自己的衣服都是穿过一两次便放置一边,这年与时穿过的羊毛背心他显然是碰都不可能碰的,于是拿起手里的衣服出去,刚往年晓泉的房间走,路过年玥的房间时,便听见里面传来一阵笑声。
年晓泉此时正拿着一盆热水和药膏,蹲在地上,给年玥的脚搓着药。
年玥垂着脑袋看向自己的女儿,脸上模样乖乖的,眉目宁静温婉,甚至比年晓泉更要像是一个孩子。
年晓泉此时的脸被包裹在房间暖黄的灯光下,额前的头发一缕一缕细细得垂下来,飘在白净透亮的脸旁,细长的手指淹在水里,给年月的脚上抹着药,张开,又收紧。
偶尔想到什么,抬头笑着告诉年玥一声,隐约能看见里面两颗小小的虎牙。
她此时的表情有着和过去截然不同的满足感,就连毫不掩饰的乡音,也软糯中,带着些少有的生涩亲昵。
白宴在屋外看着她现在扬起头来轻声说话的样子,一时间就像是回到了自己很小的时候。
那时,他身边的柳梦莹也是这样,说起话来,好像总有着格外不切实际的期盼。她甚至不需要得到回应,好像天塌下来,也能抱着怀里的那个狗熊玩具甜甜地睡着。
可是后来,白宴去了英国,柳梦莹去了美国。
两人十年后再次相遇,曾经的感情再也寻不见了。似乎两个人之间只剩下那一段恩情的维序,柳梦莹像是一夜之间长大了许多,开始学会克制,学会体谅,也学会喜欢,喜欢白宴这个她曾经拯救过的男孩儿。
白宴拉开自己身上的安全带,侧头去喊年晓泉,没想眼睛刚刚瞥过去,便看见她躺在车座上、垂着脑袋已经睡着的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