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年晓泉重新拿起手上的笔,低着脑袋“嗯”了一声,感觉白宴靠过来,胳膊贴着自己,有一些热,便把人往外推了推,轻声说到:“我不用你跟我承认错误,你只要约束好你那些狐朋狗友,别让我们过来碍我的眼就行了。我管不着别人是怎么想的,但我自己只想高高兴兴、踏踏实实的过日子,没理由去受那些凭白无故的气。”
白宴听罢连忙点头答好,态度诚恳,越发像是个幼儿园里被老师训斥了的孩子。
两人于是第二天又开始了正常地交流。
相处起来,表面上瞧着与过去相差无几,只是私下里,年晓泉却隐约变得更加努力了起来。
如果说,她过去的压力,只存在于学业上,那么此时的年晓泉,心中怀揣更多的,则是一股自我证明的迫切。她其实从来就不讨厌自己农村人的身份,也她不相信一个人的出身就能决定他们在这个世上的三六九等,每当这个时候,她都会格外的想念容绪,想念他毫不傲慢的态度,想念他温柔和煦的声音,而最想念的,则是他告诉自己的那一句,这个世界上阶级普遍存在,但通过读书,人们可以跨越阶级。
邵枫覃请的家教在周末的时候终于上了门。
他知道白宴没有高考压力,便只给年晓泉做了一次摸底,之后又在辅导的过程问了她一些关于大学的想法。
年晓泉把老师担忧的情绪看在眼里,脸上表情十分冷静,虽然嘴上没说什么,但是到了晚上,关上门来,一做题就是大半夜,两三点了灯还开着。
白宴对于她这种行为十分不认可,偶尔劝说几句,但年晓泉前头答应,后头依然不改,白宴于是也只能每天陪着她熬,他的睡眠原本就不好,如今因为担心年晓泉,躺在床上久久无法入眠,经常半夜起来,有时见年晓泉趴在书桌上睡着,便轻手轻脚地走进去,把人抱到床上,拿毛巾给她擦一擦脸,然后盖上被子关掉灯,再转身回去自己的卧室。
这样的日子持续了大半个月,两人的脸色都开始显得有些不大好。
年晓泉本身就不是强壮的体质,以前在医院里走上一趟就能发烧,此时整个人看上去越发有些摇摇欲坠,白宴把这些瞧在眼里,只觉气得牙痒痒。
有一回,他两点多钟把人劝上了床,早上四点起来,发现灯又亮着,一时恼得口不择言,推开门便张嘴喊到:“你是不是疯了!”
年晓泉被他吓了一跳,下意识想要起身关灯,可没想她刚刚从床上蹦起来,眼前一黑,就那么猛地晕倒了过去。
第二天,年晓泉在医院里醒来。
医生跟她说了不少需要注意的事项,同时,也语气十分严肃的批评了她熬夜学习的问题。
年晓泉垂着脑袋,一个劲的点头受教,再见到白宴的时候,脸上少有的露出了些许心虚。
白宴倒是没跟她计较,只是她这一晕,他的眼眶下面也青了一大片,嘴边还长了两个泡,原本白净俊秀的一张脸,一时间就多出了一处格外明显的瑕疵。
柳梦莹过来的时候,看见白宴嘴上那两个泡,还有他手里给年晓泉刚买的鸡汤,整个人一时愣在了原地。
在她的印象里,白宴向来不是一个懂得体贴二字的人。他从小活得过分肆意潇洒,甚至可以说不可一世。
此时,这样一个从来不懂得迎合他人情绪的魔王因为一个年晓泉变成了这样一副细心模样,柳梦莹一时间不仅心中发酸,就连眼睛也红了起来。
她这三个月一直在中国的几个南方小城里辗转,拍摄学业要求的纪录片,此时回了潭城,便决定过来看看。
白宴在走廊上见到她,倒是也没有显得惊讶,只是摆了摆手,示意她到窗边说话。
柳梦莹于是把手中的果篮放在门口,跟着白宴走到走廊那头的窗户边上,听见他问:“你年后回过北城?”
柳梦莹的手指下意识往里一缩,笑着回答:“对,我回去看了看林叔叔和傅阿姨。”
白宴于是侧了侧脸,沉默一晌,继续问:“你跟胡定他们也见了面,还聊起过年晓泉的事?”
柳梦莹眼睛低低地望着地面,开口说话,有些欲盖弥彰的冷静,“好像提起过一嘴,也不知是怎么就聊到了,怎么,他们找你说什么了吗?”
白宴面无表情的把视线投过去,他看着眼前柳梦莹那一张熟悉而又陌生的脸,像是想要凭借他们儿时的情意宽慰宽慰自己心中的不满,可当他闭上眼睛后,那些曾经有过的恻隐之心却没能如愿生起,他甚至在这样的沉默中,渐渐感到了许多的不甘,他不甘于柳梦莹的改变,不甘于时间的残忍,也不甘于自己与日俱增的薄情。
所以年晓泉重新拿起手上的笔,低着脑袋“嗯”了一声,感觉白宴靠过来,胳膊贴着自己,有一些热,便把人往外推了推,轻声说到:“我不用你跟我承认错误,你只要约束好你那些狐朋狗友,别让我们过来碍我的眼就行了。我管不着别人是怎么想的,但我自己只想高高兴兴、踏踏实实的过日子,没理由去受那些凭白无故的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