常婷:【对不起,我想问一下,你和你姐姐为什么都听不见?】
骆静语不是第一次面对这个问题了,回答得很。
骆静语:【因为我和她是遗传的,我爸爸,我妈妈,我爷爷和奶奶,都是聋哑人。】
常婷脸色变了,骆静语知道这就是骆晓梅说的“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要有分寸”。但这是事实啊,哪儿瞒得过去?他脸上依旧带着坦然的笑,眼神温和地看着常婷。
常婷:【我是后天致聋的,四岁才听不见,因为用药不当。】
骆静语:【我是先天的,从来没有听见过。】
常婷抬起双手,似乎还想表达些什么,却不知该怎么表达,两只手停留在半空,最终还是骆静语接了下去。
骆静语:【我知道你是想问我这样的情况会不会再遗传,老实说,我也不知道。我姐姐结婚了,但还没生孩子。医生说需要进行基因检测才能知道她是否带有遗传基因,如果有,就要看遗传概率。我们家的确有先天性耳聋遗传史,所以,我真的不知道。如果你介意这个问题,我觉得你要好好考虑,从我个人来说,我更倾向于不生孩子,我不想赌。】
常婷很认真地看着骆静语的双手在面前翻飞,一大段手语打下来,她沉默了,在骆静语意料之。
几分钟后,她说自己还有事,要先离开,骆静语也没说什么。
常婷离开后,骆静语看着桌上几乎没动的小吃和布丁,一个人慢条斯理地吃起来。
这家店的鸡蛋布丁味道不错,甜而不腻,入口爽滑,骆静语吃完自己这份,又把常婷一口都没动的那份拿过来,全部吃光。
常婷的顾虑,骆静语再懂不过。
时代在发展,社会在进步,优生优育的概念在城市里早已深入人心。对于结婚生育,爷爷奶奶辈和父母辈的想法很简单,觉得骆静语无论如何都要结婚生孩子,所以老妈才会锲而不舍地逼他去相亲。
遗传?怕什么!他们都是这么过来的,骆静语和骆晓梅现在不都过得挺好么?
骆晓梅没有找聋哑人结婚,在他们这个被先天性耳聋阴影笼罩的大家族里已经算另类。骆静语和姐姐讨论过生孩子的问题,骆晓梅说她打算试一试,因为家族里的案例说明遗传并不是铁板钉钉。
骆静语问那万一呢?骆晓梅没回答,他们都知道,这种靠运气拼概率的事儿,谁都回答不了。
把小吃拼盘吃完后,骆静语擦擦嘴,扫码买单,又从兜里拿出折好的兔子和小猫,走去甜品店另一边的小孩堆里,把两个小动物折纸放在桌上。
一个扎着羊角辫的小女孩飞地抢到了兔子,抬起头来看骆静语,粉糯糯的脸上绽开笑,大声问:“叔叔这是送给我的吗?”
骆静语看懂了她的唇语,笑着点点头,另一只小猫被三、四个小孩围着抢,没抢到的小朋友都羡慕地看向小女孩,小女孩开心坏了:“谢谢叔叔!”
骆静语一笑,拉起羽绒服的帽子戴上,又戴起口罩,双手插兜离开了甜品店。
他没回青雀佳苑,而是坐地铁到城北。
刷卡出站时,他想起一周前在这个地铁站发生的乌龙,看了安保人员一眼,有些不情愿地拉下帽子,摘下口罩,才慢悠悠地往出站口走。
上到地面,他立刻又武装起来,全身上下就只露出一双眼睛。
骆静语说不清自己为什么会有这样的习惯,总之出门在外,他都会尽可能地“隐身”,不怎么愿意和人交流。
步行二十分钟后,他来到一片热闹的住宅区,走进一家沿街开着的社区小超市。
老爸骆明松架着老花眼镜坐在收银台后面,摆着各式香烟的玻璃台面上搁着一台平板,正播着连续剧,边上的电脑显示屏则是从四个角度拍摄的超市内监控,骆明松偶尔会瞟一眼。
超市里有人在选东西,骆明松看到骆静语进来,笑着打手语:【来啦?吃饭了吗?】
骆静语吃了一肚子的布丁和小吃,一点都不饿,回答:【吃过了,妈妈呢?】
骆明松:【回家做饭去了,一会儿会带饭过来。你上午是不是去约会了?请女孩子吃饭了吗?】
骆静语摘下口罩在老爸身边坐下,骆明松一直看着他,等他回答。骆静语躲不过,只能打起手语:【我见过姐夫介绍的女孩子了,她知道我的耳聋是遗传的,就走了。】
骆明松原本充满期待的眼神一下子就黯淡下来,低下头,重重地叹了口气,又从兜里摸出一盒烟,摘掉眼镜指指外面,示意自己出去抽一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