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了酒吧,空气虽然不那么浑浊了,但这天儿也忒他妈热了,感觉身上还是粘糊糊的,大脑也直犯晕,他走到停车场,坐进车里,把冷气开到最低,然后倒在了椅背上,重重叹了口气。
从那天碰到他哥到现在,他的心一直悬着,想起他哥凶神恶煞的样子,他就手直抖。
简素英是他表哥,他妈妹妹的独子,他那个小姨命不好,被个小三挤兑死了,让他哥十来岁就没了妈,他妈心疼他哥,就对他哥特别好,他哥呢,长大了很有出息,也就对他好,虽然从小打骂没断过,不过自小给他塞零用钱、帮他打架、投钱给他做生意、替他解决赌债,这些事儿没少干,所以他哥虽然凶了点儿,但确实对他挺好的。他从小就怕他哥,基本他爹妈管不了的,他哥一出马他就老实,没办法,那是真怕啊,他哥一瞪眼睛,他就感觉那大耳刮子要下来了。所以他也不知道自己半年前哪儿来的胆子,敢坑他哥的钱。
想起半年前的事,白新羽一脸懊恼,抓着方向盘拿脑袋使劲撞了几下,车喇叭嗷嗷叫。
当时他赌球欠了三百多万高利贷,实在不敢跟他爸说,就硬着头皮去找他哥借钱,结果他哥也火了,把他一顿臭骂轰出去了,还说再也不管他了,他当时真是想死的心都有了。没想到他哥的异母弟弟,就是那个小三生的儿子找上他了,说能帮他,他当时也真是走投无路了,就跟那小子合伙骗了他哥三套房子,转手一卖,才把赌债填上。他做完这事儿之后,又后悔又愧疚又害怕,就去澳洲他姑妈哪儿躲了半年。
可是那个鸟地方,净说鸟语,没个认识的朋友,他天天在他姑妈的大庄园里溜狗,差点儿憋疯了,最后实在忍不住回来了。回来之后也不敢声张,没成想才回来没几天,带个新泡的小嫩模去玩儿,刚到停车场就跟他哥撞个正着,吓得他一脚油门就跑了,到现在想起他哥吼他那一嗓子,都吓得心肝儿直颤。
他觉得自己完蛋了,真完蛋了,他哥不知道要怎么收拾他呢,他怕得连家都快不敢回了。而且他哥到现在都既没给他打电话,也没给他爸妈打电话,这指不定是酝酿着什么风暴呢,一想到他哥那些整人的招儿,他浑身一哆嗦,愁得差点儿哭出来。
在车里呆了快一个小时,酒也醒得差不多了,他想来想去,兜里没几个钱了,早晚得回家,怎么想还是家里安全,至少他哥要是找上门儿来,看在他妈的面子上不能打死他,要是在外边儿被他哥逮着,得去半条命。白小少爷被自己的机智感动了,赶紧发动车,往家赶去。
这时候已经一点多了。白新羽把车停在车库,悄悄打开家门,摸黑往楼上走去。刚走了没两步,客厅的灯突然亮了,白新羽吓了一跳,扭头一看,就见他爸妈一脸严肃地坐在沙发上。
白新羽心一凉,赶紧环视偌大的客厅,没发现他哥的踪影,但他还是没放松警惕,他回国没几天,他妈对他的思念还没释放完呢,不可能一下子冷下脸来。他心想,完了,他哥肯定来找过他爸妈了。他心惊胆战地说:“哎,爸,妈,这么晚了你们怎么不睡啊,也不开灯……”
白庆民一指沙发,“你过来坐下。”
白新羽腿肚子有点儿发软,他小声道:“爸,怎么了?”
“过来!”
白新羽求助地看向他妈,他妈扭过头去。他吞了口口水,走过去坐下了。
白庆民怒视着他,“你说,你回来是不是又去赌了?”
白新羽哭丧着脸,“冤枉啊爸,我才回来几天啊,我没去。”他这回倒是没撒谎,不过没去不是因为真的克制住了,而是因为没钱,他爸最近管他太严了,在这么下去他都没脸出去玩儿了。
可惜,他以前撒谎太多,他爸根本不相信他,他老爹一拍桌子,“今天隋英来家里了,说你从澳洲回来还不学好,又跟邹行那帮好吃懒做的纨绔子弟鬼混,又赌又嫖的,你看看你现在什么德行,染个黄毛,成天没个正形!”
白新羽缩了缩脖子,“爸,我哥说什么了?你今天怎么了,白天还好好的……”他知道他哥肯定是来吹了不少风,不然他爸不能变脸这么快。他爸妈最听他哥的话,因为他们家的主要生意基本都要靠他哥带着,又有很亲厚的关系在,基本上在他的教育问题上,他哥只要想说了算,就能说了算,所以他才害怕。他害怕他哥把自己联合小林子坑他哥钱的事儿告诉他爸妈,那他爸肯定得打死他。
白庆民深吸一口气,“成天谎话连篇,家里还有谁会相信你?隋英是关心你,才把你在外面的情况告诉我们,不然人家那么大一个老板,成天管你这些破事儿?”
白新羽心里松了口气,看来他哥没把最严重那个事儿说出来,但是他还是有相当不好的预感,他再一次求助地看向他妈,拼命使眼色。
李蔚芝推了推自己的丈夫,叹道:“你说正事儿吧。”
白庆民恨铁不成钢地看了白新羽一眼,白新羽紧张地坐直了身体,大气都不敢喘。
白庆民道:“要不是隋英告诉我们,我们都不知道你在外边儿简直是劣迹斑斑,你今年都22了,你还想混几年?成天跟邹行那帮人鬼混,你混得起吗?邹行他家十几亿的资产,咱家能跟人家比?你再这么下去,老白家就没人了。”
白新羽局促道:“爸,你别这么说,我会改的,我也想做生意啊,那做生意有赚有赔嘛,我以后……”
“你赚个屁!你不赔钱都是有隋英给你盯着,你自己赚过几个钱?就会吃喝玩乐,你是不是想一辈子这样?十年二十年,我和你妈都死了,谁给你钱花?就咱家那不上不下的家底,够你败几年?”
白新羽被骂得很憋屈,但同时又有几份侥幸。如果他哥整治他的方式就是跑他家告他一状,那这个惩罚简直太轻了,他真应该感天谢地,反正他爸唠叨的话他都是左耳朵出右耳朵进,回头没钱了跟他妈撒撒娇就行了,他妈才不会不管他呢。这么想着,白新羽就尽量放低姿态,好言好语地说:“爸,我错了,我以后再也不混了,我一定勤奋学习,不贪玩儿、不败家,要不我再回去上学吧。”
“放屁!”白庆民怒骂道。
白新羽吓得一哆嗦,心里嘀咕着,今天到底怎么了。他打小脸皮厚、嘴巴甜,只要犯了事儿,认错态度一向好得不得了,无非就是为了少挨点儿揍,少听点儿啰嗦,而且这招屡试不爽,一般他爸发泄一下也就完了,今天怎么火气这么大?
“你还敢提上学?花钱让你留学,你把钱败光了灰溜溜回来,国内的好大学你又考不上,你说你这么多年干过一件让你爹妈张脸的事儿没有?有没有!”
白新羽低着头不说话。他虽然已经锻炼得挺不要脸了,不过有时候还是会感觉到自尊心有点儿受打击。其实他也不是不想好好学习、不想像他哥那样做生意、做大生意,他就不是那块料嘛。
李蔚芝再次推了推自己的丈夫,“行了,你别骂他了,这些话翻来覆去说,他听得进去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