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莫名其妙冒出来的老师一时让眼前的几人皆神色各异。
发现到自己的突兀,米老师正要继续辩解,站在罗域身边的陈工程师却先一步迈腿,抢在他之前道:“你怎么早到了?我们约的不是五点吗?”
不等对方回答,陈工又转头对罗域介绍:“抱歉,这位是我的……人,我们约了晚上一起吃饭,没想到他先来了。”
一旁的米老师张了张嘴,脑内转了个弯才意识到对方这是在给突然出现的自己解围,顿了下后只能发出僵硬地笑声。
此时听见了新名词的晓果忽然插嘴问道:“什么是,人?”
米老师一呆:“呃……就是……”
“就是同时居住在一个屋子,或者一个房间里面的人。”罗域面不改色的代为解释。
晓果听后,甩了甩和罗域牵在一起的手,高兴道:“那……我们,也是!”
“嗯。”罗域赞同地颔首,瞥了眼对面表情凝固的米老师道:“没想到老师和陈工也是认识的,的确是巧了。”
米老师尴尬地哈哈了两声,转移话题。
“那个……你、你们在参观这里的房子吗?”
只有晓果的思路随着他跑:“嗯!大房子,很好看的!前面还有……小鱼……”
米老师立刻感兴趣的追问起来。晓果也知无不言言无不尽,还回头把之前错过的地方又对他认真地补充说明了一遍,从一开始陈工对罗域做介绍,到现在变成了晓果给米老师手舞足蹈地解说,这内容一个传一个,跟玩“y不走样”游戏似的,四个人还硬是把这条路来来去去走了三回。
陈工自是不急,他见罗老板也一直气定神闲地陪在一旁,倒是有点意外。
好不容易这一趟参观行程到了终点,罗域并没有提出什么整改的意见,只是带着晓果上了谢总准备的商务车。承建方已订了餐在等待,陈工和米老师自然也一起。
餐厅在市中心,路上花了几十分钟的时间。晓果只在刚上车时还有些兴奋,絮絮叨叨地和米老师讨论了不少两人对那房子的共同见解,不过没多时又昏沉地睡了过去。脑袋搁在罗域的肩膀,腰也被揽着,脸颊则压在罗域的西装领口处,压得嘴巴都撅成了o型。
半晌,罗域歪了歪头,贴着晓果的额角感受了片刻后,示意方玺把空调关小些,又给开了一道小窗透气,然后抽了纸巾给他擦鬓角处的汗。罗域的动作很仔细,擦到一半他忽然抬眼朝前方的后视镜望去,一下就对上了后座那怔怔打量过来的目光。
米老师观察对方的行为被逮了个正着,一瞬尴尬后,忙露出一个自认和蔼亲切的笑容,接着立刻很怂的也把脑袋埋到了身边人的肩膀上,并顺利得到了陈工投来的无奈目光。
幸好餐厅很快就到了,晓果还有些没有睡醒的样子,迷迷糊糊地被罗域牵着进了包间,谢亦炀他们已是等在了那里。
虽然莫名出现的米老师让谢总有点摸不着头脑,不过他从擎朗的员工那儿了解到罗老板以往不爱参加这样的场合,今天能赏光真是不容易,谢总还是觉得很满意的。
顺利开了席,众人围着度假村和相关案例友好会谈。罗老板虽不见热烈参与,但偶尔会发表两句意见,嘴角也始终挂着笑,能看得出心情不错。这让不少人都觉得外界那些说他“性情捉摸不定、脾气坏”的传言都有些言过其实了,看看罗老板对身边那位不怎么聪明的少年都这样细心照顾就可见其高洁的人品了。
这点米老师也一直在默默地观察,罗老板对晓果的关心说是“无微不至”也不夸张。很多菜品不需晓果开口,罗域就知道他想吃哪样,贴心地夹到面前,挑刺、去皮、剥壳,蘸料,每个环节都耐心又细致,若不是无时无刻都在上心,还真做不到如此。而再看晓果那自然享受的模样,仿佛对这样的照顾早就习以为常了。
米老师看得若有所思。
“吃……那个尖尖的……”晓果把嘴巴里的糯米鸡吞下去后,轻轻地对罗域说。
罗域却没有依他,只是问:“你为什么牙齿疼,你忘记了吗?”
晓果想了想,点点头,表示自己记得,继而又做出解释:“现在,不疼了呀。”
罗域却摇头:“吃了就疼了。”
见晓果还想争辩,罗域自己拿起了筷子。
“你不信是不是,那我吃,吃了等我疼给你看,你就会信了。”
最后这手还没探出去就被一把抓住了,就见一旁的晓果满脸的着急,眼睛都瞪得跟铜铃似的,害怕地看着罗域,不停地摇头。
“那不吃,不吃了……不要疼。”
罗域在晓果反复的央求下终于缓缓地放下了筷子,语气还有些可惜:“行吧,你不吃我也不吃了,要不然只有我一个人吃,你多难受。”
换来晓果坚定地点头。
众人则:“…………”
一顿饭吃得也算宾主尽欢,散场时几方代表都十分满意地离去了,大家觉得就罗先生今天的态度,这事儿应该不会差到哪儿去。
晓果说要上洗手间,罗域便亲自把人送进去后在外头靠墙等待。此时一人慢慢走到他身边,在洗手台前站定洗手。
罗域没回头。
对方打了一个嗝。
罗域状似未闻。
对方又打了一个。
罗域一动不动。
对方又连续发出一系列古怪的动静依然没得到关注,忍不住直截了当道:“这个……晚上的菜不错哈。”
罗域转过眼,对面前的米老师露了个不置可否的笑容。
米老师嘴皮子抽了抽:“好吧,罗先生,既然如此大家开门见山,那个……今天,是我唐突了。只怪我干这行年月不算久,但看过的不好的例子太多……职业病让我有点多心,希望……你不要介意。”
罗域还是没说话,他现在已经不拄拐杖了,只是近一年的习惯一时有些难改,右手空荡下只能反手插在了裤兜里。
米老师还在那儿对这个职业里的灰暗面进行控诉和自我辩解:“你是不知道那些人对这些弱势群体有多过分,别说没血缘的,就算有血缘,那耐心又能撑几年呢,到头来最牢靠的牵绊其实还是感情,只是……”
说到此,米老师顿了下,似在斟酌要怎么和对方谈论这个敏感的话题,一时口气颇为踌躇,“只是……感情也分很多种,有些……呃,有些爱,对特殊人群来说,理解起来更需要点时间。”
听见这个观点,罗域终于开口了,然而他说出来的话却让米老师很是费解。
罗域奇怪地问:“为什么要理解?”
米老师一愣:“嗯?为什么不要?在一起的前提,至少要懂得爱啊?”
罗域却呵呵一笑。那笑容很温雅,但米老师莫名就能感觉出里面带着浓浓的不屑感,仿佛自己问的问题极其白痴。
此时又有人进了洗手间,罗域直起身朝外走去,在从米老师身边而过的时候他问:“什么是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