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墨班主躲在后台帘子后面看着年轻的观众们兴致盎然地陆续离开剧场,这才吁了一口气。
不是他不明白,时代变化太快,连他儿子也有粉丝了——粉丝,这是鲁伯的孙子小春跟他解释的,就是追星族。
以前少天在的时候对追他的小姑娘们很好,招惹得小姑娘们越发狂热。到他儿子这却天天臭着个脸,跟谁都欠他八百万似的。要是哪天小女孩们全被他气跑了,墨班主一点也不觉得奇怪。
后台化妆间里,周飞正坐在一旁,目不转睛地看着墨里卸妆。
墨里已经够白了,为了唱戏脸上还要用粉涂得更白,再画上斜飞的眼线,修挺的眉毛,淡粉色的嘴唇。在戏台下面看着特别好看,近距离地看着真人就有点妆太浓了。
周飞看着墨里熟练地用女孩子才用的化妆棉沾上他不认识的液体,在脸上轻轻抹了几圈,就把那些浓妆抹掉,露出本来就漂亮的脸蛋。
擦完了再去洗脸,完全褪去妆容的皮肤水嫩嫩的,眼眶带点粉红,头发丝还有点湿漉漉的,显得更乌黑了。
周飞半张着嘴一眨不眨地看着墨里,墨里被他看得火大,把擦脸毛巾扔他脸上。
“看你妹。”
周飞回过神,手忙脚乱地抓住毛巾。
他也有毛巾,他也天天洗脸,怎么他的毛巾没有这么香呢?
“你神经病啊周飞!”墨里看他捧着他的洗脸毛巾闻个没完,眉头皱成山峰高,赶忙一把抢过来扔到桌子上。
“死周飞,你打不过我是准备换个招数恶心死我么?你到底来干什么的?有话快说有屁快放,别老在我跟前碍眼。”墨里不耐烦地问,转身走到衣架旁把自己的衣服找出来,就开始解戏服的衣扣腰带,准备换衣裳。
周飞正想回答,眼前这猝不及防的一幕顿时又像一颗导弹击中了他。脑子里嗡地一响,就只剩下一团浆糊了,哪还记得该说什么。
同是墨县老街坊,以前还经常在县里惟一一家大众浴池碰面,一言不合光着就开打也是常有的事。
现在是怎么了?怎么看一眼就觉得心脏要跳飞了?周飞晕乎乎地背过身,把这一切归因于他们都长大了。
比如他还有个穿一条裤子长大的亲哥哥,他现在也不会看他亲哥的脱衣秀,这是一个道理。
不过要是看见他哥像墨里这样身姿优美(他想象中的)地宽衣解带,他去年的年夜饭都能吐出来。
墨里一边穿上牛仔裤一边还在嘀嘀咕咕:“要不是我爸还要求着你爸办事,我早就把你踢出去了。”
啊赞美爸爸爸爸万岁!周飞在心里疯狂赞美他突然变得圣光闪闪的暴发户老爸,化妆室的门突然开了,墨班主带着两个小弟子出现在门外。
在这电光石火之间,周飞的运动神经从来没有像这一刻这么敏捷快速,出手果断,雷厉风行——脚比脑子还快,他猛地跳起来,一脚把墨班主刚刚打开的房门重新踹上。力道之大,连门框都被他踹得微微发抖。
差点又被门板糊脸的墨班主愣在外面,身后的小春小窦面面相觑。
“你们等会儿,墨里换衣裳呢。”周飞的声音隔着门板传出来。
墨班主顿时就怒发冲冠,气得胀红了脸。门他不敢踹,踹坏了是要赔的,只能原地直跳脚。
要不是看在墨家班有些事还得求着姓周的面子上,他马上就把这个头发染得跟鸡冠子似的非主流扔到剧场门口!
“一个个都敢跟我摔门?!我养的是个儿子不是个闺女!我要他们拦着啊!”
小春小窦在师傅的盛怒淫威之下嘴巴紧闭连连摇头,表示他们还小这不关他们的事。
好半晌门总算打开了,墨里有些惊讶:“爸你在外面站着干什么?我换好衣裳了,这就回家。”
墨班主懒得跟他解释,瞪了站在一旁的周飞一眼,周飞连忙露出讨好的笑容:“班主好——”
墨里走到化妆桌台手脚飞快地收拾背包,墨班主没搭理周飞,站在一旁开始念叼墨里。
“儿子,戏唱得越来越好了,不错。我还得跟你说说,以后对观众们你能不能有点笑模样。那都是戏班的衣食父母,谁也不欠你钱。都是喜欢你的小姑娘,你老冷着脸别把人吓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