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凛利用了父亲的自信。他向来把燕周看得很透彻,身为一个出身豪门的商人,父亲身上还有一些不合时宜的江湖义气。
不管是他对老朋友的信任,还是对情人的豪爽,都在他自诩的风流义气当中。
为了捧他那个扶不上墙的小明星情人,其他股东一直以来颇有微词。最近两年燕周为了捧她,不惜砸下重金专门为她开设了两个重量级的电影项目,结果赔得底儿掉,连带着公司的股价也像心电图一样,考验着众股东的心脏。
这些矛盾渐渐汇成缓缓流淌的暗流,虽然还不足以动摇燕周高高在上的绝对地位。
但是罅隙已然存在,燕凛身为燕周惟一的继承人,利用这一层身份拉拢人心,简直是如鱼得水。
因为他是惟一的继承人,就算他现在一无所有,他的话也有着不容忽视的份量。
燕周信任的义气,终究抵不过利益的诱惑。而他弄丢了哥哥,成了那个惟一,这曾经是束缚他一生的魔咒。当他反过来利用它时,也如同与恶魔达成了交易,那个险恶的错误成了他最大的助益。
为了墨里,他连良心都背弃了。他曾经坚守的一切,都要为他自私的爱情让路。
他利用了因他的任性而失踪的哥哥,背叛了曾经为此痛不欲生,至今还在做着心理干预的父亲母亲,他必须要成功,虽然他的成功是是卑鄙的,可耻的。
从此以后他的心将沉沦地狱,受着永世的煎熬折磨。而他将以完美无缺的皮囊包裹着伤痕累累的丑陋灵魂,冠冕堂皇地行走人间。
燕凛起身,居高临下地看着愤怒的燕周,灵魂在经受火炙油烹,俊美整洁的面容却高傲而冷静。
“爸爸,你知道的,这一次就算只是一点小风波,我也会让它变成足以让你翻船的巨浪。”
尖锐的言语,向外的刀锋远远比不了刺向自身的利刃,将已经伤痕累累的灵魂割裂成碎片。
“因为您这两年的任性妄为和一意孤行,公司和股东们的利益受到巨大亏损。最迟在下周,马叔和李叔就会共同发起股东大会,他们为我拉拢了三分之二以上表决权的的股东和董事,这一次,您真的没有回旋的余地了。”
燕周怒气冲天地把钢笔砸了过来,价值不菲的钢笔撞到燕凛的胸口,又落到柔软的地毯上。
“混帐东西!你是喝了什么迷魂汤,就这么急着搞死你老子?!”
燕周的愤怒不只是针对儿子的叛逆,多年老友的背叛更让他感到难堪。
这么大的事,那两个人一直暗中和燕凛接触,在他面前竟然分毫不露。这是把他置于何地?!
“燕凛,你好,你很好!翅膀真是长硬了啊,我倒是没看出来,原以为你是条听话的狗,你还是条不叫的狼崽子!”
燕周愤怒到口不择言,燕凛沉默地听着,没有反驳。
多年以来由燕凛的无底线迁就和退让所维系的尴尬的亲情,在这一刻分崩离析。
“当年走丢的为什么不是你!不什么失踪的不是你!”燕周咆哮出声。
话音一落,两人同时一怔,燕凛的脸上一瞬间褪成惨白,仿佛无机化成了一层薄薄的瓷器,只要轻轻一碰,就会碎裂,露出遭受业火煅烧的丑陋灵魂。
燕周的涛天怒火仿佛也在这一瞬间被坚冰凝固,它并没有消失,只是却无从发作了。
他说错了话,看着几乎一瞬间将脆弱展露无遗的儿子,他张了张口,道歉的话却吐不出来。
是燕凛挑起了这场父子之战,是燕凛率先挑战他的权威。燕周无论如何做不出率先道歉的示弱举动。
空气中有一刻的尴尬沉默,燕凛已经恢复了冷静从容,仿佛刚才那个伤心的,可怜的,无助的人,并未出现过。
“口舌之争是最没有用处的,爸爸您失了分寸了。还有一周的时间,如果您想退得从容一些,不那么狼狈,还是有充足的时间来准备的。我言尽于此,先告辞了。”
燕凛冷漠而高傲,仿佛已经胜券在握。
燕周那点微小的愧疚彻底烟消云散,对着燕凛断然离开的背影暴跳出雷。
“混帐东西!不过策反了几个卑鄙小人,你还不知道老子的手段!燕凛你给我等着!”
燕凛腰背挺拔地下了电梯,冷漠从容地穿过员工往来的大厅,白皙的俊颜布满冰霜,连脚步间带起的风都依稀含着凛冽的气息,让人不敢靠近,不敢直视,仿佛多看一眼都会被冻伤。
热闹的议论也只在他离开后才开始发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