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对于李满仓和李满园,这两个弟弟坦然受了他们长房的宅地,却是成了扎在李满囤和王氏夫妻俩心口的刺——夫妻俩实在无法再将他们视作兄弟,甚至王氏心里连几个侄子都不想认了。年下,李满囤送几个侄子鸡鸭,王氏其实内心是极不愿意的。
自家就有铺子,王氏心说:家里吃不完的鸡鸭完全可以放在铺子里换钱。又何必便宜那几个见了她连招呼都不打的白眼狼呢?
不过王氏也知道人言可畏,自家和二房、三房一点不来往,也不可能。所幸男人心里还算有数,只给了一只鸡一只鸭,并未再给别的东西。
不然,若男人待二房和三房跟大姑子桃花一样,也给整匹的细棉布做衣裳,她一准得气死。
今儿过年,王氏实在不想提二房和三房的人事。
王氏虽也不喜她大姑桃花,但桃花每趟家来都没少落她婆婆于氏面子,故而王氏不喜归不喜,但内心里对她这个敢和她婆婆叫板的大姑子却是服气的——她是不敢和婆婆高声,但能有机会看婆婆吃瘪她也是不会放过的。如果不是这次要破费好几匹细布的话,她原是愿意李桃花家来的。
李满囤虽然和两个弟弟都离了心,但他对几个侄子,特别是二房的李金吉还是有些感情的。打小他没少抱过他们,甚至还动过过继他们中一个的心思。
何况王氏现也有了身孕。若他这次真得了儿子,他希望他儿子能和族兄间有些来往。这样,即便将来遇上了事儿,也不至于似他一样,连个帮腔的人都没有。
独木难支的苦,他受够了。
上次李满囤去老宅送鸭子时,他爹李高地跟他说了贵雨的事,说已经托了媒人,年后可能就有消息。
当时李满囤听了消息嘴上只说是好事,心里则暗暗合计:他几个侄子侄女现都大了,眼见都要谈婚论嫁。他作为大伯,多少都要出点分子。但到底出多少,还有怎么出,都得有个章程。毕竟二房有三子一女,而三房也将有第三个孩子,他一碗水可得端平了,不然不仅是白花钱,还会落埋怨。
不过今儿过年,倒是不宜说花钱项,他得多想着剩钱的事。
想了一刻,李满囤终于找到了一桩极适合现在干的事。
“难得现在得闲,”李满囤提议道:“咱们倒是数数咱家今年剩了多少钱!”
王氏一听也登时来了精神:年下太忙,她知余庄头前后送了好几次钱。但现家里具体有多少钱,她却是不知道。
在王氏给炕桌垫上旧被褥后李满囤儿搬出了钱箱,然后夫妻两个齐心合力把串好的铜钱一吊一吊地搬到了炕桌上。
一边搬钱一边数数,基本上,等钱前搬出来后,两下里一合计,数目也就清楚了——足有一百八十六吊钱。然后下剩的零散钱不过几百个,也是眨眼就数好了,三百五十八文。
数完钱,李满囤估摸着离交时还得一刻。他便极干脆的拆了扎得好好上的两吊钱,然后把钱中新制的铜钱和旧铜钱挑拣出来分开串。
如此,果是打发时间的绝好方法––李满囤和王氏不过才串了一半的铜钱,便就听到外面更夫的“咚!——咚––咚!”的报时声。
竟然就三更天了。
闻声李满囤和王氏对视一眼,两人赶紧地丢下钱穿鞋下炕。
出了卧房,李满囤立刻去厨房上供接灶,而王氏则拎下炉火上焐着的茶吊子,改换上搁了红糖的红枣茶。
一会儿,李满囤接好灶––也就是在灶上神龛糊好新请的灶神像,炉子上的茶也热了。
李满囤和王氏各吃了一碗红糖红枣茶,然后又拿筷子沾了糖水搁熟睡的红枣唇上抹了抹,就算应了景。
睡梦中的红枣感受到嘴唇上发痒下意识地舔了舔,然后感觉到一股甜味后便咂了咂嘴,又睡了过去。
李满囤和王氏瞧得有趣,不觉会心一笑。两人放过红枣,又把炕上凌乱的铜钱胡乱收了,方才回房歇下。
作者有话要说:李满囤老爷自发财后就忙得连数钱时间都没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