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李贵富背好一段停下,李满园又道:“爹、娘、大哥、哥,你们是不是和我一样都听不懂?”
“刚贵富背书用的可是官话。”
“官场上老爷们才说的话。”
官老爷说的话?
除了红枣,所有人都惊了––官老爷还有专门的话?
“唉–”李满园做作地叹气:“我也是贵富进了私塾才知道,各地老百姓的话是不一样的。”
“比如,我们这边叫的‘小叔’,搁南城门外的人就叫‘牙叔’。”
“贵富,”李满园倚在墙壁上吩咐:“你用咱们的话给爷奶再背一遍。”
李贵富看到一向最受爷奶看中的大堂哥李贵雨也听不懂自己的书,心中也是充满骄傲。他当即又朗声诵道:“弟子规圣人训首孝弟次谨信……”
“父母呼应勿缓父母命行勿懒父母教须敬听……亲爱我孝何难亲憎我孝方贤……”
这一次,所有人都听明白了,而听明白之后,则就是服气。
“这书,”李高地点头叹息:“道理讲得透啊!”
“咱村里学堂教孩子,也教孝道。但反复来去就一句话,‘你要孝顺’。”
“孩子们都知道要孝顺,但还是不知道咋孝顺。”
“哪里似这书里一条条列出来,讲得明白!”
众人闻言均点头称是,李满园愈加得了意:“就是这话了。”
“这城里的秀才老师,又哪里是我们村学堂连童生都没考上的先生所能比的?”
进城不过几天,李满园便就觉得自己已是个见过世面的城里人了,可以不客气的批评当年的老师了。
夸耀完城里的私塾,李满囤又炫耀现在城里的热闹。
“元宵节,城隍庙可热闹了。”
“从正月十三起,一直到正月十八,这六天,每天早中晚,戏台都有戏唱。”
“庙门口都是卖各色花灯的。”
“什么兔子灯、荷花灯都有。”
“对了,戏台前还有个扬州府过来的比人还高的走马灯。”
“晚上蜡烛一点,那灯上的八仙就能自己走动,可有意思了!”
“爹,娘,”李满园极诚恳道:“横竖哥现在有牛车。今晚得闲,你们也进城去城隍庙瞧瞧。”
李高地为李满园说得动心,但想起那个未被抓住的贼,便就去了心里的火热。
“罢了,”李高地摇头道:“城里这般热闹,想必村里今儿进城瞧热闹的不少。”
“而盯上你哥家的贼,至今还没抓住。这大节下的,村里人都出去了,难保贼人不乘虚而入。”
听李高地如此一说,李满仓也冷静下来。他家现有四十来吊钱呢,可不能离人。
李玉凤想去,便问红枣道:“红枣,你要去城里看花灯吗?”
大伯家里也有车,李玉凤想:她大伯疼红枣,只要红枣想去,大伯一准就去,到时她就能坐大伯家的车去了。
李满囤听李玉凤如此说,便看向红枣––他现住庄子里,不怕贼。红枣想去就去。他上次进城家来的急,竟忘了给红枣买个花灯,今儿进城倒是可以补上。
“不去!”红枣摇头道:“上次我跟我娘去敬香,东街就好多人,连牛车都进不去。”
“当时还是白天,我都怕自己走丢,哪有眼睛看东西?”
“这晚上黑灯瞎火的,我可不敢去。走丢了,咋办?”
比如《红楼梦》里的香菱原也是富家小姐,结果就因为元宵节看灯被拐子拐了去,从此就沦落为没有人身自由的奴隶,受尽折磨。
红枣好容易才过上现在白米白面还外加鸡鸭鱼肉随便吃的好日子,她珍惜得很,可不想节外生枝,步了香菱的后尘。
再说走马灯有啥好瞧的,她前世可是见过水幕、球幕电影和烟花灯光秀的。
听红枣这么一说,李满囤也想起前儿东街上的人头––那还是早晌未开戏呢,确实骡车都已经进不去了!当即点头道:“今儿的东街,一准儿的人多。”
“真要看灯,倒是明后儿白天早起去看的好!”
“人少就能离得近处看,也看得清楚些。”
李高地一听也觉得有道理,说道:“即是这样,满仓,咱们倒是明天大早城门开的时候去看的好,那时候,一准人少。”
“牛车也能进城。”
“还有满园,你今儿晚上也好好在家,不许带贵富去瞧热闹。”
李满园心中不服,但到底不敢和李高地拧嘴,只是瞪了红枣一眼。
红枣对于她三叔无关痛痒的瞪眼压根不放在心上,当下该吃吃、该喝喝。
于氏坐一旁将一切尽收眼底,心中叹息:只听红枣说的这几句话,便知道这孩子不是一般的有成算。
似这么大的孩子,哪有个不好热闹的?比如玉凤,过年都十岁了,还不是一样听到看灯就坐不住了。但红枣,她今年不过才七岁,就已知道自身利害胜过热闹。这份心性,不说玉凤了,就是这屋里的大人,比如她儿子李满园都赶不上。
所以,于氏想:不怪族里许多人都看上了红枣–即便撇开她爹的家业,她自己个也是个极稳重极识大体的人。
不过,以继子现今的家业,一准看不上杏花家的那点家底––如何能让继子看上外孙刘茗呢?于氏陷入了沉思。
作者有话要说:铺垫许久,终于铺垫出了弟弟的长相——年画里的胖娃娃。
再就是,李满园终于成功豁了把儿子。
明天更新预警:东街看戏发生践踏,谢子安开谢家大宅做安全通道分流人群。
大节下不想看不好的,慎点下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