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越杰神色犹豫,他接过纸巾:“好吧,要是有什么事可以找我。”
人走过,许随走上前,扶着周京泽在公交站台前坐下,温声说:“你先等我一下。”
说完,她便转身走进了一家药店,没多久,许随拎着一小袋药朝周京泽走来,额头上沁了一层薄汗。
许随坐在周京泽旁边,她拆了一包棉签,沾了碘伏,看着他:“你头低下来一点。”
周京泽侧下头,她仰着脸正小心地清理着他眉骨,嘴角处的伤口。他越是看到许随平静淡定的脸,心里就越慌。
说实话,他也不确定许随是什么时候来的,到底听了多少,有没有听到他那句气话,心里也没个底。
夏天的凉风吹到脸上,燥热,还黏腻,吹乱了许随的发丝,有一缕头发贴在她脸颊上,周京泽抬手想碰她的脸,许随侧身躲了一下。
许随给周京泽处理完伤口后,拧住瓶盖,手指无意识地敲了敲瓶身,看向他,语气无比平静:
“周京泽,我们分手吧。”
她说这句话好像是反复练习了很久。
风声在这一刻停止,周京泽不可置信地瞭起眼皮,眉骨处那道刚结痂的血痕瞬间涌出暗红色的血来,他的语气夹着几分戾气:
“你说什么?”
许随知道周京泽听见了,她没再重复,把药塞进塑料袋里留给他,起身就要走。不料被一股猛力拽住,拉着她往后扯,她一分一毫都动弹不得。
周京泽的语速很慢,一字一句:
“说清楚。”
许随垂下眼任他紧紧攥着,不吵也不闹,手腕处渐渐起了一圈红印,周京泽松了一点力气,仍攥住她,语气放缓:
“如果是因为师越杰,是我的错,一直骗了你,当初决定和你在一起——”
“我在叶赛宁社交主页上看见她戴着你的表。”许随摇摇头,忽然说出这个名字。
周京泽皱眉,回忆了一下:“是上次聚会,她看我的表好看,说要买个同款……她是我朋友,以前跟你说过。”
他难得说这么长的话。
许随看着他,眼睛越来越红:“那支付密码呢,我好像从来不知道你手机的支付密码。”
周京泽沉默下来,半晌缓缓开口:“那是以前——”
“我直接问你,你以前是不是对她有过好感?”许随嗓音发颤,指甲用力陷入掌心。
周京泽沉默半晌,承认道:“一部分。”
一句话就够了。
可是许随仍不肯放过自己,自虐般,看着他:“现在呢?”
“现在——”周京泽正要认真回答。
“不重要了。”许随打断他,声音很轻,一颗晶莹剔透的眼泪滴到地上。
和叶赛宁的谈话,还有他的回答,许随大概能拼凑出一个什么的故事。像叶赛宁这样漂亮又酷,品味还好的女生追求他,周京泽却拒绝了。
那理由只有一个,他珍惜她,情愿和她做朋友。
对方在他心里的地位得高成什么样,周京泽这么混不吝的一个人竟也知道珍惜人。
叶赛宁和她们不同。
她试图挣开他的桎梏,哪知周京泽沉着一张脸就是不放手,把许随扯进他怀里,肩膀被迫抵在他胸前,熟悉的薄荷混着烟草味再一次沁入鼻尖,她怎么都挣不开,周京泽像块滚烫的烙铁一般贴在她身上。
许随的情绪终于崩溃,她每说一句话眼泪就吧嗒吧嗒地往下掉,鼻尖,眼睛通红:“你因为师越杰一时意气和我在一起,我不怪你,因为我理解你,我知道你平时和他关系就不好,西西上次跟我说了。只是刚才听你说得有点难受——”
许随好像有点说不出口,一滴滚烫的眼泪滴在他脖子里,逼自己说那句话:“确实……是我主动送上门的。”
“对不起。”周京泽嗓音嘶哑。
“周京泽,你知道我小名为什么叫一一吗?因为爸爸以前是消防员,妈妈生我的那段时间他因为要出任务,临时看了我一眼就匆匆走了。当时上户口之类的事只能奶奶去上,她不太识字,去办事处,看到墙壁上挂的红色横幅,跟抓阄一样,问工作人员横幅第三个字叫什么。工作人员说叫随,奶奶说那就叫许随。”
爸爸出完任务后回来不太同意:“我的宝贝女儿怎么能随便取一个名字呢?她出生是我这辈子最开心的事,是老天爷给我最珍贵的礼物,她是独一无二的,唯一的。”
“所以我小名叫一一,”许随看着他,吸了吸鼻子,每说一句话肋骨处的刺青的伤口隐隐作痛,疼得她下意识地按住那里,“我希望对方眼里只有我,能全心全意地爱我。包括那天你去接叶赛宁也是,笃信我会在原地等着你的下次。你总是一副漫不经心的姿态,喜欢一个人也是有所保留。你很好,只是我们不合适。”
许随擦掉眼泪,从他怀里离开:“我们到此为止吧。”
周京泽这个人,天之骄子,从不缺爱慕。爱人七分,保留三分,可能许随连七分都没有体会过。喜欢你的时候轰轰烈烈,好像他只为你波岸,但你冷静下来,会发现,主动燃烧的是你自己,所以你才觉得热烈。
他连爱你都是漫不经心的。
你能怎么办呢?他好像只能做到这样了。
一声刹车声响起,学校晚上的最后一趟公交返回,陆续有人下车,有人拎着一大袋东西下车,有学生穿着t恤短裤,下车直奔学校的西瓜摊。
周京泽的心像被虫子蛰咬了一下,四周产生密密麻麻的痛,懊悔与慌乱的情绪滋生,他想伸手去抓离开的许随。
不料,一群人不断下车涌向绿色的公交站台,期间有人撞了他一下,人潮不断涌来,然后横亘在两人之间。
两人竟走散在人潮间。
许随趁机离开,周京泽死死地盯着她的背影,纤细,弱不禁风,步伐却很坚定,没有停顿一下。
她没有回头。
一次也没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