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那事之后,陈军虽未再率人围堵过刘淑贤,却如影随形,如同甩不掉的牛皮糖,频繁在她眼前晃悠,令她不胜其烦。
假期匆匆而过,刘淑贤重返刘家庄,继续她的学业,即将迈入高中的门槛,近来学业压力骤增。
她曾天真地以为,远离了军区大院,便能摆脱陈军的纠缠,那张令人厌恶的脸庞将不再出现在她的世界里。
然而,世事难料,这无赖竟寻至她的学校,甚至在她放学归家途中,悄然尾随,让刘淑贤的心情瞬间跌入谷底。
怒火中烧之下,她几度欲对陈军动手,但理智最终战胜了冲动,让她选择了隐忍。
这可能就是同人不同命吧!
正在刘淑贤还为自己的心事而烦恼的时候,远在s北的同一辈人却日夜思念起了京城里的老家。
三年前的冬天,小当与十几个京城知青,来到了延川县刘家圪塔三队插队。
小当,汤淑洁,陈百玲,焦香四名女知青分配在一间窑洞。
社员,小孩子就像是看新鲜似的,你来我往,女知青们把从京城带来的糖果糕点分给看稀奇的孩子。
年三十的晚上,四名女知青坐在火炕上听着村庄鞭炮声,谁也不愿意说话,大家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小当说“要是在家,现在肯定正在擀饺子皮”。
就这一句话四名女知青都哭了,别人家过年三十的夜晚充满欢笑,充满幸福。
她们四名女知青过年三十这天,就这么哭泣了一夜。
小当她们住的窑洞是老乡家的,老乡家中只有母子二人,窑洞的坡下是大片河滩地,也是村民赖以生存的土地,他们祖祖辈辈在这里春耕春播,挑水施肥,秋季收割。
这是一个贫穷的村庄,土豆,玉米,黄小米是主要农产物,小麦面几乎只有过年时家家户户才会吃上一两顿。
转眼间到了第二年4月间,几位女知青想家了,特别想回京城。
她们都是十七八岁的姑娘,第一次出远门,又是从首都来到条件落后的农村,在这个通讯十分不畅的封闭年代,这种想家的念头会发酵,会越来越强烈。
要回家探亲,得向村干部和驻村工作组请假。可能是刚来才几个月的缘故吧,请假没有同意。
可是,经不住小当、汤淑洁和陈百玲几位女生的一番蘑菇,领导动了恻隐之心竟然同意了。
于是匆匆收拾好东西,几位男生蹬着自行车送她们到延川火车站。
她们兴冲冲来到售票口,却被告知因为山体滑坡,延川大桥被泥石流毁坏了,铁路线不能通行。
只好悻悻而归。没过几天,再来火车站打听,延川的大桥还是没有修好。
这年月,自然没有后世的微信和互联网,连打电话都极不方便,获取信息多是亲自出去,有时候是借老乡自行车,有时候是坐队里的马车。
回来后小当几位女孩子闷闷不乐,心里像长了草似的,烦躁,寝食不安。
事情传到了给知青做饭的杨师傅耳朵里。
杨师傅是从北朝战场回来,经历过不少事情,算是这个村里见过世面的人了。
他说,其实可以绕道西山省回京城。绕道晋省回京城?这对当地人来说,就是南辕北辙,很绕的,没有人这样走过。
但女知青们归心似箭,马上决定:就这么走!
驻村工作组负责人表示,可以帮她们联系,从延川坐上邮局送包裹的卡车到晋省北边的平县,然后从那儿坐火车回京。
第二天一切如愿。
拉邮件包裹的卡车司机给她们在敞篷车厢里扒拉出一个窝,三位女知青就这样挤着坐下。
大卡车翻山越岭,在蜿蜒的盘山公路上穿行。“延川不平沟三千”,卡车颠簸着,女学生颠起来又落下,可她们丝毫不介意。
谷雨前后的连绵起伏的大山,满山明绿,星星点点的野花,熏风送来好闻的山场气息,好不惬意。
这虽然是一个贫穷的年代,却也是一个没有工业污染的年代。
树枝上没有迎风乱舞的塑料袋,路边没有抛弃的方便面袋子,连汽油味儿也那么好闻,一切都是原始的朴素的美。
折腾几次,这次终于可以回家了。三位姑娘无心欣赏眼前的风景,她们眼睛一碰,会心地笑着。她们的心,早已飞回京城的家,飞回到家人们的身边了。
到了平县,已是傍晚。
她们拖着提包,找遍小城的饭店,却都不被接受。原来,这里的饭店只收西山粮票,她们没有出门经验,带的是全国粮票。
一天没有吃饭,又很费劲地提着老式的大提包,饥肠辘辘,浑身无力。
最初的兴奋已经荡然无存。怎么办?难道再返回去吗?
开弓没有回头箭。
到底是京城来的知青,小当眼珠子一转提议说,“咱这是共产党的天下,还能吃不上饭?走,咱们找当地的县委领导去!”
经人指点,她们走过一条灰渣小路,来到一排小院前。在简陋的县城,这里算是像点样子的干部家属院了。
走进去,小院朴素平凡。看见一位五十多岁的干部,头发花白,瘦削显高,形象俊朗。
他家门口贴满……,眼前的这位领导大概正处在非常艰难的境地。
只见付领导吸着烟,似乎在思考问题,不是喜悦的表情,只是神情还算淡定。
他耐心地听了三位女生的讲述,完了二话不说安排爱人做饭。
晋省地区家家都备有馒头,笼屉里一馏。炒的黄亮黄亮的胡萝卜丝,熬的浮着米皮的小米粥。
正是长身体的年龄,又在车上颠了一天,大家也不客气,吃了很多。
这真是好香好香的一顿饭啊。是一辈子难忘的香饭啊。
馍吃了,米汤喝了,饱了,心神安定了,小当她们过意不去,就各自拿出粮票和钱来,可人家坚决不要。——这可是粮食紧缺供应的年代啊。
天已擦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