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余杭一怔,缓缓回想起那天的光景来,嗓音难免晦涩。
父亲去世的时候,她和兄长还小,母亲就是他们的脊梁。
兄长去世的时候,母亲已经年迈,白发苍苍,几乎哭晕在了地上。
长嫂怀了五个月的身孕就那么瘫坐在地板上。
她就是这个家唯一的脊梁,宋余杭走过去,她没有哭,只是一边揽起一个把人抱进怀里,拍着她们的后背替她们顺气。
她穿着警服,用国徽起誓:“妈妈,别怕,你还有我。”
季景行泣不成声,她就抱着她一遍遍在她耳边重复:“嫂子,别怕,以后我保护你和小唯。”
“记得——”她几乎是有些艰难地吐出了这两个字。
季景行一把握住了她的手,眼眶泛红:“你记得就好,以后千万不要这么冲动了,保护好自己。面对穷凶极恶的歹徒打不过就撤,别人怎么样又关你……你要是不在了,可让我和妈、小唯怎么活。”
宋余杭心底一暖,但眉头还是微皱了一下,她刚想反驳:“林厌不是别……”
病房的门哗啦一下被人推开了,几个刑警簇拥着赵俊峰走了进来。
宋余杭止住话头,不着痕迹抽回了自己的手,抬手就想敬一个军礼,又扯痛了身上伤口,龇牙咧嘴的。
赵俊峰忍俊不禁:“好多了?”
“报告,好多了,感谢赵厅关心。”宋余杭坐直了些。
赵俊峰的目光在她们中间徘徊了一下:“不打扰你们姑嫂聊天吧?”
季景行识趣地起身,拿走了桌上钱包:“不打扰,那你们聊,我去买点东西。”
季景行走后,那几个刑警也跟着退了出去,顺手阖好了病房门。宋余杭知道,赵厅这是要和她说大事了。
***
在宋余杭躺着的这半个月里,警方并没有闲着,他们顺藤摸瓜沿着刀疤脸的这条线,查到了他背后的犯罪团伙。
“这个刀疤脸叫陈五,退伍军人,十年前因弓虽女干、过失杀人罪入狱,狱中表现良好,获得了减刑机会。出狱后依旧不务正业,游手好闲,在当地欺男霸女,无恶不作,警方又逮回来教育了几次,刑满释放后结识了代号为“秃鹫”的社会闲散人员,成为其头号打手。为牟利,该犯罪团伙利用招工、兼职赚钱等名义诱骗年轻女性上当受骗,实际是进了淫|窝,供他们的客户取乐、享受,甚至还发展出了上下级关系,每介绍一名年轻女性入会,就会有三百到一千金额不等的介绍费,何苗的小姨父就是在那个时候把何苗送进去的。”
“每一名上当受骗的女性在正式接|客之前,都会由“秃鹫”或者他的手下来负责开|苞,听话就有钱拿,不听话就往死里打。”
“我们已经逮了几个小头目,证实时间是三个月之前见过何苗出入过秃鹫的房间,虽然最终的dna比对结果还没出来,但时间上都对的上。”
“何苗不是第一个受害者,我们也很遗憾,没能挽回她年轻的生命,但是,我们会让她成为最后一名受害者。”
赵俊峰站在窗边,面朝着夕阳,沉沉吐出了一口浊气:“省厅已就61案成立专案组,行动代号为——极光!”
宋余杭听到这里,心潮澎湃,拼着一口气抬起了右手举到了太阳穴边:“江城市公安局刑侦支队副队长宋余杭请求参加专案组,参与抓捕行动!”
***
远离市区的偏远小村庄。
入了夜,一切静悄悄的。
安静的山路上只听见了男人扯风箱一般沉重的呼吸声。
他一边跑一边回头,跑得跌跌撞撞,远处村落里传来几声狗叫,他更是吓破了胆,抱着脑袋就往地上滚。
也不知道跑出去了多远,狗叫声停了,山路静悄悄的,只有蟋蟀知了的虫鸣声。
男人松一口气,在小溪边停了下来,狠命往脸上扑着水,又俯下去喝了好几大口,这才起身,环顾四周,瞅见不远处有一个公用电话亭,捡起散落在地上的衣物一轱辘跑了过去。
他拨下一串号码,响了好几遍才接通。
“喂?”
“是我。”男人压低了声音:“你他妈的不是说出了事会保我?条子都他妈追上门来了,老子被打得连裤衩都不剩了。”
那边沉默些许。
“不是说让你往南走,出海坐船。”
“你他妈少给老子废话,给我弄个新身份证新手机号,在边境接应我,否则我要是落到条子手里,你他妈的也吃不了兜着走!”
他说完这段话后信号出现了短暂的延迟。
“喂?喂?”男人压低了声音吼,就差要叫出他名字的那一瞬间,对面的人开口了。
“行,没问题,车牌号滨ah4578会带着你的新身份在边境接应你,你一路向南,坐大巴别坐火车,很快就能到。”
男人这才满意地哼了一声,挂掉了电话。
坐在黑暗里的人扣出了手机卡放进了碎纸机里绞得粉碎。
他有一下没一下地叩着膝盖数着节奏。
没关系,卡不在了,人也很快就会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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