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可惜,皇宫毕竟是皇宫,想进去不容易,想出来更不容易。

那时候的奥斯维德除了跟身边的老管家伊恩偶尔说说话,几乎谁都不愿意理。他看乌金悬宫里的一切都不顺眼,只除了他同父异母的姐姐,诺尔皇帝唯一的女儿萨拉。

萨拉几乎是皇宫里唯一一个毫无心机和芥蒂,只单纯地来关心他的人。

大概是共有一个那样的父亲,所以某些方面存在共鸣的缘故,奥斯维德对她没法露出厌恶的表情。这个唯一的姐姐比他大了将近十岁,有时候对他的关照甚至比长辈还细致,是他从小到大接触过的人里最温柔的一位。

因为萨拉,他头一回模模糊糊地明白了家人的关心和亲近究竟是什么样的。

奥斯维德刚来乌金悬宫的时候,诺尔皇帝只说了自己是他的父亲,甚至没告诉他母亲是谁,是个什么样的人。当然,奥斯维德怀疑皇帝自己可能都记不清了。

后来还是萨拉偷偷帮他跟皇宫里的老人打听,才问出来一个结果。

“听说叫白·希尔,是个高挑的大美人!有着透明的漂亮的眼睛,就跟你一样。”萨拉告诉他的时候,还神秘兮兮地掏出一卷羊皮纸来:“我偷偷在圣安蒂斯转了一圈,找了个民间画匠帮你画了一幅。唔——不过是根据描述画出来的,可能不那么像。”

那是奥斯维德第一次听说跟他母亲有关的事情,也是第一次看到他母亲可能的模样。

画上的女人笑得很温和,眉眼间跟他自己确实有几分相似,大概正因为此,才会让他有种熟悉感,好像他还存有一点关于她的记忆似的。

在那之后,他极偶尔会梦到几次萨拉递给他羊皮卷的情景,关于那个叫白·希尔的美人,他始终没能形成什么立体的印象。

所以,当他在寒热交错的昏沉梦境中看到一个高挑美人的时候,甚至差点儿没反应过来那是谁。

梦里的女人就像萨拉描述的那样,有着近乎透明的眼睛,清澈极了。她的头发长而浓密,颜色倒是跟奥斯维德差别很大,是那种极浅的白金色。她笑起来也并不像画卷上那么温柔,而是有种少女的鲜活和明亮感,似乎下一秒就能弄出点儿玩笑似的恶作剧。

“他太小了,手指捏起来倒是挺有趣。”奥斯维德看到她俯下身看着自己,笑着揉了一把他的脸:“他怎么呆呆的连哭都不太会啊?我想把他逗哭。”

奥斯维德:“……”

他其实想张嘴说话,却发现他的嘴巴就像是被缝起来了似的,一点儿声音都发不出来。

梦里的一切都像是隔了一层雾气,每个人的面孔和声音都并不清晰。他隐约听到一个中年女人的声音没好气地呵斥道:“白,你别总去捏他,毛手毛脚的,小心点。”

这个女人的声音越来越近,话音落下的时候,奥斯维德看到一个温和慈祥的中年女人也出现在了他的上方,她看起来比白矮小得多,笑起来的样子有几分相似。

“爸爸你不来看看他吗?他在笑。”白又笑着回头喊道。

“会笑了?”一个低沉的声音由远及近,紧接着,一个比常人高大得多的身影出现在了奥斯维德眼前。那个中年男人肩膀宽厚得几乎能将他的女儿和妻子两个人一起圈进怀里,他一过来就皱了皱眉道:“怎么没给他盖个毯子,已经快要入冬了,受了凉要生病的。”

奥斯维德怔愣地看着他们,下一秒就被温热的毛毯罩住了身体,只是不知道那毛毯是不是太小的缘故,温热的感觉始终只停留在半边手臂上。

他冷得有些难受,忍不住试着伸手去抓了两把,执拗地把那个温暖的毯子扯进了怀里,死死搂着,企图能让自己变得再暖和一些……

“喂——醒醒!嘶——我的肋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