旧习

判官 木苏里 2601 字 4个月前

那根银丝一般的傀线忽然灵活地动了几下,垂悬着的那段就绕出了一个轮廓。

可能是大东的表情过于离奇,夏樵他们的注意力也被吸引过来。

“这……绕的是个什么?”孙思奇小心翼翼地问。

“枫叶?”大东一脸古怪。

“不对吧,比枫叶长。”

“手!”周煦说。

“好像真是。”

众人恍然大悟,然后氛围就更古怪了。

因为那段线并不长,绕出来的手也有点小。怎么说呢……怪萌的。

然后那只不大的手就冲他们招了招。

大东:“……你们觉得这玩意儿什么意思?”

周煦:“好像是让我们过去。”

大东:“去哪儿?”

周煦:“这不是废话么,去下面啊。”

孙思奇都懵了:“怎么去?”

周煦:“跳啊。”

众人静了一瞬,大东盯着那只手,忽然说:“我怎么觉得瘆得慌呢,你哥……看着挺冷的一人,还会这样呢?”

夏樵默然片刻,连忙摇头说:“不不不不,绝对有问题,我哥不这样。”

结果刚说完,谢问的嗓音就响了起来:“是他。”

“谁???”夏樵茫然回头。

谢问看着那只手,又转头咳了几声,转回来的时候眼里含着未消的笑。只是抬眼说话的时候淡了一些:“还有谁,你哥。”

“你确定???”夏樵还是不太相信地看着那只手。

谢问:“确定。”

老毛是个特别配合老板的人,谢问一点头,他已经走到了窗边。看那架势,就要往下跳了。

大东拽了他一把,怀疑地冲谢问说:“你怎么知道?”

他怎么知道?

他教的。

老毛把自己的手抽回来,木着脸在心里答道。

准确来说,不叫“教”,是哄骗。

闻时小时候很闷,因为曾经很长一段时间里,总有人管他叫“恶鬼”。

山上的几个亲徒知错就改,被尘不到点过一回,便没再传过类似的话,但山下人多,悠悠之口堵是堵不住的,总有那么一些不知实情的人,一传十、十传百,悄悄地说着那些不中听的话。又总有那么几句,会传进闻时耳朵里。

小孩儿很灵,也很倔,听到什么都藏在肚里,从来不说。只会在练完傀术功课之后,在听松台最高的石块上闷头坐一会儿,薅金翅大鹏的鸟毛。

尘不到以前放傀没有定数,需要的时候信手拈来,什么东西都能操控驱使。一片叶子、一根枯枝、一朵花、甚至一抹霜雪,他背手一捻就能成移山削物的傀,连线都不用。不过大多数情况下,他不需要。

老毛是他第一个长久放在身边的傀,为了哄一个掉眼泪的小徒弟。以至于堂堂金翅大鹏,翅膀一扇能掀半座山,利爪如刀、威风凛凛,初亮相却是以一个小鸟啾的形象,不足半个巴掌大。

其实傀这种存在,并没有“长大”这种说法,该是什么样,放出来就是什么样。但他这只金翅大鹏,愣是体会了一番缓慢生长的感觉。

老毛记得很清楚,那时候他被迫伪装成毛茸茸的一小团。闻时年岁不大,坐在山巅的石块上,也是一小团。

因为皮肤白的缘故,像个雪堆的小人。

他就站在雪人的肩膀上,蜷着脑袋打盹。总是没打一会儿,就被雪人薅下来摸头。

闻时小时候不爱说话,但有很多小动作。闷闷不乐的时候、开心的时候、馋什么东西却不啃声的时候、不好意思的时候。

都是无意识的,他自己不知道,尘不到却看得清清楚楚。

别说尘不到了,时间久了老毛都能懂。

老毛看得懂却从来不说,他一直兢兢业业地扮演着一只会长大的小鸟,没到时候坚决不说人话。

但尘不到不同,他以逗小徒弟为乐。

每隔一段时间,尘不到就会在某个不经意间,以一种“又被我抓住了”的口吻,戳穿闻时的某个小动作。

雪人脸皮薄,一戳穿就变红了。但他讲不过别人,只能仰着脸跟师父无声对峙,然后过几天,闷不吭声把那个小动作改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