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不去天台睡觉?不去的话我就不帮你铺凉席了。”奶奶再接再厉地诱惑她。
姜还是老的辣,雪竹心里生奶奶的气,可是又很想去天台上睡觉,憋了半天,最后还是带着点傲气,撇嘴说:“去。”
奶奶松口气:“诶,那我现在帮你铺凉席去。”
雪竹在心里默默骂自己太没出息了。
天台蚊子多,要多擦点花露水才能上去,雪竹捂着头没办法擦,不知道从哪里找了条毛巾出来,裹在自己头上。
爷爷看到地笑了:“像我们那个年代的劳动人民。”
雪竹幽幽的看了眼爷爷。
爷爷说:“我这是夸你呐。”
雪竹不领情:“切。”
奶奶给他们拿了凉席和薄毯子上去,又顺便点了根蚊香放在凉席边。
两个孩子在天台睡觉老人家不放心,雪竹生奶奶的气不让奶奶陪,奶奶只好对老伴努努嘴:“你上去陪他们睡觉咯。”
万物争鸣的夏夜,热辣辣的空气终于在一天的尽头散去,星星亮得仿佛伸手就能抓到,雪竹躺在凉席上,爷爷摇着蒲扇替她赶走蚊虫,她指着天上的皎洁的白月灰色的部分问道:“爷爷,那个地方是不是种着桂花树,旁边矮一点的是嫦娥和月兔?”
“那是吴刚,他在给桂花树浇水施肥。”
“爷爷,天上最亮的那颗星叫什么?”
“启明星。”
“那它为什么那么亮?”
“因为它离太阳比较近。”
“跟太阳有什么关系?晚上太阳都下班了。”
“有些星星自己是不会发光的,因为太阳给了它们反射的光,它们才这么亮。”
“那太阳去哪里了?”
“它去地球的另一边了。”
“它晚上不睡觉吗?”
“不睡觉,它一天二十四小时都在工作。”
“啊?那太阳好可怜啊。”
“是啊。”
小女孩的童言稚语和老人温暖风趣的回答落在孟屿宁耳中,他再小一点的时候也对天空充满了好奇,后来学了自然和地理,当年的疑问悉数被解答,宇宙的中心原来不是太阳,地球是太阳系的九大行星之一,这些答案严谨而又科学,反倒显得不那么可爱了。
聊着聊着,雪竹还不困,爷爷先困了。
“爷爷,你给我讲个故事吧。”雪竹推着爷爷的胳膊说。
爷爷半眯着眼问:“讲什么?”
“讲我没听过的就行。”
爷爷想了会儿,问:“讲我年轻的时候和宁宁他爷爷的故事?”
孟屿宁下意识侧过头来。
爷爷轻声说:“我十几岁的时候,新中国才刚刚成立,考你们一个问题,你们知道新中国是哪一年成立的吗?”
雪竹:“中国不是几千年前就有了吗?”
爷爷:“几千年前的中国还不叫中国,那时候是古代,最先开始是叫夏朝,后来又经过了很多个朝代。等你以后学了历史就知道了,宁宁你知道吗?”
孟屿宁:“一九四九年。”
“对,一九四九年,”爷爷说,“作为中国人,我们一定要记住这一年。”
本以为那之后就不再会有战争。
直到五二年,十五岁的裴清成和孟长风成为志愿兵远赴国境,两人同乡却并不认识,也并不是一个连的,直到某次裴清成受伤,以枯草堆为掩半趴着艰难呼吸,隔壁连的年轻兄弟为他简单包扎了伤口,扛着他去找了军医。
两个少年就这样认识。
硝烟散尽,赤子归乡,他们被分配到同个工厂上班。
战争结束后的十几年,百废待兴,教育成了重中之重。县城里的学校缺老师,那个年代的老师什么都能教,什么都得教,是个极为辛苦的工作。
孟长风的家人并不同意他放弃安稳的工作去当老师,唯独裴清成支持他,并选择和他一起辞掉工作当老师。
再后来生活渐渐好起来,当初那个小小的学校在政府的支持下,一点点扩张重建,拥有了明亮的灯光,宽敞的教室,最后挂了牌,成了当地的重点学校。
孟长风和裴清成都已是桃李满天下的优秀教师,终于光荣退休,安静享受老年生活。
到现在,孟长风先一步走了。
但他的孙子正安静的听裴清成说完这个故事,这奇妙的血缘连接,就好像又与那位已经逝去的好友重逢。
“那时候很苦的啊,”爷爷说,“很多小孩别说读书,就连米饭都没得吃,所以你们一定要珍惜现在的生活。”
爷爷说这句话时语气郑重,他是真的希望孩子们能从他的故事中吸取教训,学会忆苦思甜。
现在的美好生活有多么的来之不易,是用多少的血汗与人命换回来的,只可惜,故事说完,孩子只当听了个老故事,唯独老人家眼湿润,他闭上眼本来是想平复下情绪,谁知这一闭眼,就这样睡了过去。
雪竹看爷爷睡了,便把精力都撒在了孟屿宁身上。
“哥哥,”雪竹问,“你说今天晚上会不会有流星?”
“不知道,”孟屿宁侧躺着问她,“你想许愿?”
“嗯,许愿我明天一起来头发就长长了。”
孟屿宁被逗笑,弯着眼说:“这个愿望恐怕有点难。”
“啊?不行吗?”雪竹神情顿时沮丧起来。
“其实不用许愿,”孟屿宁安慰她,“等时间长了头发就长回来了。”
“万一开学还没长回来,那我们班的人看到我剪了个这个丑的发型肯定会笑我,”雪竹咬牙切齿道,“尤其是迟越!他肯定会笑死我!”
孟屿宁问:“迟越是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