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裴连弈垂下眼,点点头:“那挺好的。”
这几年爸爸的生意越做越大,应酬不少,她外出上大学很少回家,酒桌上李叔叔常调侃爸爸让他赶紧找个老婆依靠。
这群做生意的中年男人中,别说二婚三婚,养小三小四的都比比皆是,唯独裴连弈离异单身带着个女儿,连个正经女朋友都没有,因而老有人打趣问他是不是女儿不同意找后妈。
裴连弈为了堵悠悠众口,把锅甩在了雪竹头上。
于是圈子里的人都知道,裴总单身离异,条件极好,但有个女儿,虽然人长得漂亮看着也文静,其实占有欲特别强,裴总至今没打算二婚,就是因为他女儿哭着闹着不许他给自己找后妈。
这种传闻雪竹听到过不止一回,每回都是无言以对。
她压根就没阻止过爸爸找第二春。
是爸爸他自己不想找好不好。
雪竹问:“爸你什么时候回一趟童州?”
裴连弈说:“等把合同签了我就回,对了,我听说你宁宁哥哥回童州工作了?”
雪竹现在有点听不得孟屿宁的名字,脸微热:“嗯,”然后又转移话题,“筝月姐好像也要回童州。”
裴连弈不解:“月月她不是在上海买了房子吗?”
“姐姐她要离婚。”
一听离婚二字,裴连弈的神情顿时变得复杂。
他什么也没说,叹了口气。
“既然你们都回童州了,那到时候叫上老邻居们一块儿,我请他们吃个饭……也把你妈妈叫上。”
雪竹勾唇,点头:“嗯呐。”
决定好回童州的事后,裴连弈的表情又轻松了不少。
他又去收拾桌上的东西,发现了药片。
“小竹,你是不是生病了啊?”
“啊,那个是我酒喝多了,胃不舒服,哥――”她打住,又说,“所以才吃的,现在已经好多了。”
裴连弈又回到了刚刚的话题:“你那个胃一直就没好过,以后绝对不准喝酒了,听到没有?”
雪竹点头:“知道了。”
桌上东西不多,裴连弈看见沙发扶手那儿丢了条小毯子,走过去拿起:“这是你自己的毯子还是酒店的啊?”
雪竹看了一眼。
那是她坐在沙发上看电视的时候,孟屿宁怕她吹空调冷,让酒店工作人员送上来的毯子。
“酒店的,就放在那儿吧。”
裴连弈放下毯子,无意看到沙发边沿的缝隙中夹着一副眼镜。
他拿起眼镜打量,银色边框,镜架侧边刻着一小行英文,是某个英国品牌的受手工定制款,不过这些都无关紧要,最主要这副眼镜,一看就知道是男士的。
裴连弈知道女儿不戴眼镜,平时最多戴没有度数的美瞳。
“裴雪竹。”他突然沉下声音叫女儿的全名。
雪竹被吓了一跳:“怎么了?”
裴连弈拿着那副眼镜,语气严肃:“这是谁的?”
孟屿宁的。
刚刚情况太危机,她忘了把眼镜连同人一并扔进洗手间了。
“眼镜这种贴身的东西不可能是落在你这里的吧?他在哪里?”裴连弈扬高音调,左右打量,“你让他出来跟爸爸打个招呼。”
与此同时,洗手间里的迟越正表情复杂地看着孟屿宁。
“你怎么丢三落四的。”
孟屿宁笑了笑,轻声说:“你待着别出去。”
然后起身,打开门走了出去。
迟越下意识捂住了耳朵。
想象中的暴风雨并没有来临。
裴连弈足足震惊了半分钟,才消化掉眼镜的主人是孟屿宁这个事实。
他甚至以为自己认错了人,不确定地问:“宁宁?”
孟屿宁点头:“裴叔叔,好久不见了。”
裴连弈被震惊地说话都不自觉结巴:“……宁宁你怎么在这里啊?”
孟屿宁启唇,刚想说什么,却看到一旁的雪竹冲他挤眉弄眼,又比了个“求求”的手势。
“我到深圳出差,顺便过来看看小竹,恰好叔叔你过来,我们担心被误会,”他说到这里,神色复杂地叹了口气,“所以就只好先躲起来了。”
洗手间里的迟越贴着门听,不屑地嗤了声。
就这?
稀烂的理由,她爸爸能信就怪了。
然后裴连弈长长地舒了口气:“原来是这样,哎呀你来看小竹这有什么关系嘛,干嘛躲起来呢?叔叔还不至于连你都不放心,我还以为是别的男人跟我们小竹孤男寡女共处一室呢。”
迟越:“……”
他心里此刻真是五味杂陈,不知道是该同情自己,还是该嫉妒裴雪竹他哥。
叔叔,你放心得太早了。
这就是个禽兽。
可他又不能冲出去对裴雪竹他爸说,很可能她爸非但不听他的,反而先把他轰了出去。
雪竹的表情也有些心虚。
爸爸这么信任她和孟屿宁之间没什么,结果他们刚刚却在……
她垂下头,内心复杂。
裴连弈不但信任孟屿宁,还邀请孟屿宁去他家睡一晚。
“怎么样?你好久也没跟叔叔聊天了,去叔叔家睡一晚吧?”
孟屿宁下意识看了眼雪竹。
裴连弈立刻推了推女儿:“小竹,说话啊,你不想哥哥去我们家做客?”
雪竹又看向孟屿宁,后者正一脸笑意地望着她。
她上上不去下又下不来,只能小声说:“哥哥去吧。”
裴连弈脸上笑开了花,一手拉着一个要带他们回家。
雪竹朝洗手间望了眼。
迟越还在里面。
她有点担心。
“爸爸你先下去吧,我得去跟老师同学打声招呼。”
裴连弈点头:“也是,不能就这么直接走了,那我和宁宁先去车上等你,你快点啊。”
雪竹:“嗯。”
他们离开后,雪竹又返回房间,想叫迟越出来。
她敲了敲洗手间的门:“迟越?”
门从里面被打开。
她一时半会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只能硬着头皮开口:“那什么,我要下去跟老师们打个招呼,你现在下去吗?”
迟越:“嗯。”
两个人并排穿过走廊,等电梯的间隙,迟越突然说:“你哥哥――”
雪竹肩膀一缩:“啊?”
镜面的电梯门投映出她惊慌的样子。
和当时他们在餐厅跟她的哥哥偶遇,那副样子一模一样。
或许那不是陌生。
而是紧张、羞怯以及不知所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