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间是南北通透的大平层,三面都是落地玻璃窗,高层视野极好,整个大学城湖区尽收眼底。
公寓拎包入住,杨曳全程亲手操办布置,衣柜里有合适她穿的四季衣物,小抽屉里还有干净的棉质内衣,该有的都有,一应俱全。
陆粥粥在景绪那儿受的委屈,分分钟就被房间里温馨的布置治愈了,想哭都哭不出来了。
她有最爱她的爷爷,姑奶奶和姑爷爷,还有爸妈和可爱的方便面弟弟,她很幸福的。
平淡而温馨的幸福。
正如她对景哲说过的哪样,这十多年,仿佛没有青春,因为没有伤痛和眼泪,只有全家人的脉脉温情,将她养在最温厚的土壤里,单纯而快乐地成长。
那个喜欢穿黑衣服少年,或许是她青春里唯一的意难平。
陆粥粥泡在内嵌式浴池里,一边洗着泡泡浴,一边给蒋清霖发语音,把今天的事都跟她说了一遍,详细到包括景绪那张看一眼就让人悸动的英俊面庞
于是闺密间的话题,直接歪到了男孩子的颜值上――
“过两年,他必然各方面超过我爷爷!”
蒋清霖:“各方面是指的的哪些方面。”
陆粥粥:“说不清楚,我就觉得他好看。跟他一比,我还像个小学生”
蒋清霖:“陆粥粥!控制你自己!你是世界名模的孙女,你见过世面的好吗!”
陆粥粥:“【擦鼻血】”
蒋清霖:“你把他衣服带回去了,这是机会啊,下次可以借着还衣服再去找他。”
陆粥粥:“正有此意。”
蒋清霖:“那你得帮他洗干净哦,你会洗衣服吗?”
陆粥粥:“放心,正在洗。”
蒋清霖:“你不是在洗澡吗?”
泡泡浴里,陆粥粥将黑色的外套挂在自己修长的腿上,给蒋清霖发了一张闪照:“洗干净啦。”
蒋清霖:“”
我怀疑你在跟本苦逼高中生搞黄色!
蒋清霖:“你干嘛抱着他的衣服洗澡,很花痴好吗!!!”
陆粥粥:“洗澡就顺便一起洗了嘛。”
胖子名叫赵子默,过去也是知名电竞战队ge的老人了,早两年也有过不少辉煌的战绩,“胖爷”的名号在圈子里是鼎鼎有名。
不过后来因为肌腱炎,住过一段时间的院,恰逢ge吸收新鲜血液,改弦更张,他便被辞退了。
ge战队招揽了一批年轻又有天赋的选手,其中绝大多数小哥哥颜值还很高,战队给自己的定位就是“电竞选手偶像化”――既要奖杯,也要流量。
“自那时候起,胖爷我就知道,电竞圈全新的时代来临了。”
电梯里,胖子拍着景绪的肩膀,说道:“游戏玩得6,只是最最最基本的条件,你还得受欢迎。怎么受欢迎呢,颜值得高吧,性格还要风趣,讨人喜欢。你看看toy,还有pp这些圈内流量咖,哪一个不是百万粉丝起步。”
景绪睨他一眼,声线懒怠:“所以?”
“所以,我发掘了你啊!”胖子理了理他衣领:“神,你要是能火,还能有这些人什么事儿!咱们就是欠机会。这不,机会来了。”
说话间,电梯门打开,一间三面落地玻璃窗的会客厅。
景绪走了进去,透过这些玻璃窗,可以看到楼下的电竞队员训练室,穿统一队服的队员们戴着耳机,敲击着键盘,沉浸在游戏中。
胖子领着景绪,来到战队投资人面前,恭敬地说:“王总,这是我们fly战队的全部资料,您看看。”
王总接过了资料,没有看,视线却落到了景绪身上。
他穿着一件宽松的长t,戴着鸭舌帽,漆黑的眼底泛着沉沉的光,看着虽然很年轻,但是眼神却早已经没有了少年的天真气。
王总阅人无数,自然能嗅到这小子身上那股不一般的沉静气质。
年轻人最大的毛病就是浮躁,一点儿小成就,就变能把年轻人熏得晕头转向、找不着北。
但是面前这位少年,他身上丝毫看不出半点浮躁气。
“我就直说了,你们战队,不具备任何可投资的价值。”
“这这这王总,话也不能这么说。”胖子尴尬地摸摸脑袋:“咱们队虽然现在只剩下两位队员了,但是只要资金一到位,凭我胖爷的号召力,还怕找不到好选手吗!”
“你们战队最大的价值,就是他。”王总点了一根烟,用烟头指了指景绪:“神,上周,你打败了我队里最有潜力的队员。”
“是吧!”胖子松了一口气,笑着说:“神就是我胖爷一手带出来好苗子,绝对有潜力!”
“所以我正式邀请你,加入我的sky战队,我给你一等队员的薪资待遇,年薪80万起步。”
胖子目瞪口呆。
他就说,怎么sky的投资人忽然答应见他们,原来是想挖他墙角来着!
还是当着他的面,这太嚣张了吧!
“王总,您这样做,不厚道吧,景绪是我从南城带过来的,是我的人。”
“赵子默,你算个什么东西,敢这样跟我讲话。”王总面对胖子,就不再客气了:“这年代,没有不可替代的价值,没有名气,你就是这个”
他对他比了个小拇指:“你那fly战队,要名气没有,连队员都凑不齐,还要让我投资,做你的春秋大梦吧!”
“你”
胖子脸颊憋得通红,却无言以对。他太明白了,资本的羞辱就是这样直接,不会给你任何辩驳的机会。
“神,怎么样,考虑一下?”王总站在落地窗边,摊开手,为他画大饼:“等你真的打出名气、有了流量,薪资至少200万起步。”
胖子担忧地望着他:“景绪,你可不能被罪恶的资本腐蚀了双眼,不顾革命友谊啊。”
景绪望着王总,嗓音里带了点淡漠的嘲意:“200万就想买断我,少了点吧。”
王总也不生气,笑着说:“你们年轻人就是好高骛远,你是职高生吧,你看看现在,就算985的高校毕业生,能不能一工作就拿到这样的薪资。人还是要一步一个脚印,踏踏实实把路子走稳了。”
景绪走到落地窗边,看着这些队员们在训练室里厮杀,他们在这里训练,也在这里吃住,所有生活的场面,都被人监视着,一览无余。
“我这人,自由散漫惯了。”景绪手揣兜里:“不爱给人打工,也不想挣这种卖命钱。”
王总听出他的意思了:“我是看明白了,敢情你还想当老板。”
景绪冷笑:“缺钱用,要挣就挣大的。”
“我见过太多像你这样好高骛远的年轻人了,以为自己有点本事,就能翻了天去,最后无一不是跌得粉身碎骨。”
“我不是他们。”
“那我可拭目以待了。”
景绪头也没回走出了会客厅。
胖子连忙追上去,跟着进了电梯:“刚刚吓死爸爸了,真怕你会抵抗不了金钱的诱惑,答应他们。”
景绪冷冷的眼风扫了扫他;“谁是爸爸。”
胖子立刻改口:“从今往后,你就是我爸爸!”
“你当我儿子,丑了。”
“歧视颜值这就不对了啊,胖爷我丑是丑,技术流。”
电梯到达负一层的地下电玩城,景绪走了出去。
“来这儿干嘛呀?”胖子问。
“没钱了,挣点零花。
这间电玩城不是普通的娱乐场所,带有一点赌博的意思,也是不怎么见光的。
胖子跟在他身边,嘴里叨叨道:“讲实在的,当初我让你跟着我打比赛,你也没问别的,就问了我三个字:挣钱吗。”
他拍了拍景绪的胸脯,好奇地问:“所以你家真的很穷啊?”
景绪站在电玩城二楼的栏杆边,漫不经心道:“没家。”
“玩游戏的,几个不叛逆,我带新人那几年,你这样的叛逆小孩,我见多了。”
胖子手肘撑着栏杆,说道:“最后绝大多数都跟父母回了家。一个人长大,不是那么容易的事儿。”
“回不去,也不想回去。”
“怎么,你爸妈不要你了啊?”
景绪的手握成了拳头,良久,他缓缓松开,轻描淡写地说:“是我,不再需要他们了。”
那一场大火,改变了一切。
那两年,他趴在病床上,每天都能嗅到腐臭的味道,那是从他背上的大大小小化脓的水泡散发出来的味道令他恶心到想吐。
日复一日,他感受着自己正在一点点腐烂。
过去那个意气风发、光鲜明朗的少年再不复存在,他被永远留在了地狱。
而放弃他的不是别人,正是他最爱的母亲
漫天覆地的火焰中,景绪永远不会忘记,她背着鬼哭狼嚎的景哲,留给他的是怎样绝然离开的背影。
他知道那是逼不得已,也知道两个孩子,她必须选一个,否则后果便是玉石俱焚。
她选了景哲。
很好,人都有怜弱的心理,更遑论父母,她做出了最本能的选择。
却把他留在了绝望的地狱。
从自己的身体完好部位割下的皮肤,移植到已然损伤的皮肤上,这叫做植皮。
很长一段时间,景绪都在经历这种焚肤刺骨之痛。
这样的疼痛和常年不断的手术,让他没有办法再把精力放在学习上,成绩就此一落千丈。
当他走出医院大门的那一天,夏日的阳光灼灼刺目,晴空万里无云。
医生们为他鼓掌,庆祝他破茧成蝶,重获新生。他嘴角浮起荒唐的微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