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青梅竹马的阿定哥哥

千万次柔情 春风榴火 13913 字 4个月前

第一章青梅竹马的阿定哥哥

当教务主任、班主任、年级主任等一大帮人涌入女寝308的时候,谢柔正跟她的室友阿春蜷在一个被窝里睡午觉。

外面下着倾盆大雨,密集的雨点击打在树叶上,哗啦作响。

不远处黑云滚滚,翻涌着银白的闪电。

天花板的白灰皮剥落了一大片,正好掉在教务主任秃顶的脑袋上,他顾不得拍掉头上的灰尘,因为眼前的一幕让他震惊又震怒。

在场老师那阴沉的脸色,如同远处黑压压的乌云。

而隔壁寝室不少女生也溜出来,朝308寝室探头探脑,等着看好戏。

谢柔看到这么多人冲进来,脑子先是空白了几秒,反应过来的时候,立刻冲那一帮人尖声大喊:“出去!”

一道闪电自天际劈斩而下,照亮了她棱角分明的侧脸,她愤怒的目光宛如匕首,尖锐地看向每一个人。

当天下午,谢柔和室友阿春被拎到教务处,每个老师脸上的神色都无比凝重。

谢柔看到自己的舅舅跑进教务处,他满头大汗,气不打一处来,戳着她的脑袋,破口大骂:“你做的好事!”

谢柔一言不发。

桌上放着一条蒂凡尼的手链,是从谢柔的抽屉里搜出来的,但那不是她的东西,而是属于班上另外一位女孩子。

两天前,手链失窃,女孩着急得都要报警了。

“这东西是从谢柔的抽屉里搜出来的,跟我们家阿春有什么关系?”

阿春的母亲将自家女儿拉到身后。

班主任说:“阿春说,这东西是她拿的。”

“开什么玩笑!”

阿春母亲怒声道,“我们家闺女打小老实,绝对不可能干这种事。”

她回头看了谢柔一眼,只见谢柔嚼着口香糖,随意地斜倚在墙边,神情不羁,于是断言道:“肯定是她拿的!”

“说什么呢!”

谢柔的舅舅赶紧反驳,“你家孩子不是都承认了吗?”

“什么承认!一定是你家小孩逼我们阿春的。”

面对家长的咄咄逼人,阿春终于低下了头,紧紧咬着下唇,不说话。

谢柔在学校里没有什么朋友,遇到事情总是单打独斗,被认定为问题少女。

阿春是她唯一的朋友。

阿春性子柔弱,谢柔保护她不被欺负,两人时常出双入对。

今年谢柔住校,阿春也搬到学校陪她。

阿春平时从来不和男孩子交往,也不喜欢和男孩说话,只和谢柔要好。

两位姑娘感情好,这次偷窃事件,两人都说是自己干的。

舅舅只顾着骂谢柔:“你妈把你这么个拖油瓶留给我们,你平时不好好学习就算了,现在还偷东西,你对得起谁!”

谢柔沉声说:“我也可以走。”

“你走?

一没本事,二没手艺,你能走去哪里?

让你在学校读书,不好好读,搞东搞西,现在搞出事情来了,你说怎么办?”

教务主任的意思,偷窃事件对学校的声誉有极大的影响。

反正两个女孩是不能在一起学习了,犯事的两个人总有一个要退学。

舅舅说:“马上就要毕业了,这时候退学不厚道啊!好歹让这死丫头拿个高中文凭,将来也好出去打工!”

“东西是从她们的抽屉里翻出来的!这传出去,我们学校还怎么招生!”

教务主任的态度很坚决,“现在两个人都说是自己干的,你们家长自己商量,退一个吧。”

“我们阿春是绝对不能退学的!”

阿春母亲的态度也很坚决,“阿春成绩好,年级第一名咧!退了学,一辈子都毁了!”

谢柔舅舅说:“那我们也不能退!”

“明显这事就是你们家孩子干的,就该叫她退!”

阿春母亲嚷道。

谢柔舅舅着急上火道:“凭啥!没这种事!”

两个家长越吵越离谱,教务主任听得头痛,让他们回家去吵。

在学校闹,影响甚是恶劣。

而谢柔自始至终背靠着墙看着天花板未发一言,临到末了,她才说:“阿春成绩好,我成绩差,我退学。”

当天晚上,谢柔听到舅舅和舅妈房间里传来窃窃私语的声音。

舅舅叹息一声,说:“她爷爷刚刚打电话过来,要把这丫头接回b城继续读书。”

舅妈坚决地说:“这要是接走了,以后抚养费咱就一分钱都拿不到了,绝对不能让那边把人接走!”

“不然怎么办,难不成真让丫头退学?”

舅妈轻哼了一声:“退学就退学呗,让她在咱家店里打工帮忙。”

舅舅连忙说:“这不成,要真退学,她爷爷知道了还不闹?

到时候打起官司来,是咱们理亏。

再说,她明年就满十八岁,咱们拿不到抚养费了,留着反而吃亏,不如送出去。”

谢柔不动声色地回到自己的房间,心里却暗自松了口气。

谢柔的家庭情况比较复杂。

父母在她很小的时候就离婚了,哥哥被判给父亲那边的家人,在b城生活;而谢柔则跟着母亲这边的亲人,在南方小镇生活。

父亲因事故过世,而母亲带她回娘家后没多久也因病去世。

谢柔留在舅舅家,让舅舅照管着,虽然爷爷多次要求要把谢柔接回b城生活,但是舅舅死都不同意,宁可闹上法庭,理由是谢柔爷爷年迈了,不能照顾小孩。

那个时候,谢柔正处于青春叛逆期,父母双双过世的打击让她整个人心灰意冷,长辈们争得面红耳赤,她却是一副爱咋咋的态度,不大想挪窝,最后还是跟了舅舅。

后来,谢柔渐渐长大了些才知道,舅舅不是舍不得她,而是舍不得爷爷家每个月汇过来的高额抚养费。

这笔抚养费,让舅舅家在小镇的日子过得非常滋润。

两天后,一辆b城牌照的小轿车驶入小镇,停在了谢柔家的院子前。

从车上下来一位模样英俊的年轻人,与谢柔几乎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他是谢柔的哥哥谢谨言。

他来给谢柔办退学手续,然后把她接回b城继续念书。

哥哥谢谨言来小镇之后,并没有立刻给谢柔办退学手续,而是先跟学校方面详细了解她被开除的原因。

教务主任没料到谢柔居然还有哥哥,更没想到的是,她哥哥居然是b城身居要职的厉害人物。

事情有点尴尬了。

教务主任一开始斩钉截铁说是谢柔偷了东西,还把几个见证的同学叫过来问了。

然而在谢谨言亮出身份之后,他立刻战战兢兢改口,说都是误会,是同学诬陷,其实退学的事情还有转圜的余地。

谢谨言直接问:“那个举报的同学呢?

我想问问他。”

教务主任汗流浃背,连忙道:“是短信匿名举报的。”

“短信给我看看。”

教务主任看着谢谨言不怒自威的模样,联想到他们家在b城的权势,还是将短信给谢谨言看了——他可得罪不起这样的人物。

短信内容如下——

检举信:谢柔偷了李雪阳的项链,情况属实,请老师在今天中午来女寝308查验谢柔的抽屉,真相很快就大白了。

看完短信,谢谨言皱了皱眉,这条短信未免太过笃定。

临走的前一天晚上,谢柔跟阿春在小河边的桥洞底下见了一面。

阿春拉着谢柔的手,低声说:“终于成功了!”

谢柔点点头,又关切地问她:“你妈妈有为难你吗?”

阿春摇头:“骂了两句也就算了。

她相信我没偷东西,只是觉得你看起来不像正经女孩,怕你把我带坏了。”

谢柔的确不像好女孩,她染着一头爆炸黄,左边耳廓上戴了五个耳钉,锁骨还有英文字母文身。

她的模样清秀俊俏,跟她帅气的哥哥谢谨言如出一辙,独独缺了女性温婉娇媚的气质,眉宇间多了几分英气。

只有阿春知道,她倔强的外表下其实藏着一颗柔软的少女心。

“这次为了帮我,害你被大家这样误会,对不起。”

阿春连连摆手:“你千万别这样说,咱们是好朋友嘛,为好朋友两肋插刀,在所不惜!还有李雪阳,其实还多亏了她呢。”

“是啊。”

多亏她愿意把项链借给她们,自导自演地演这一出偷窃闹剧,谢柔才有机会退学。

“柔柔,既然有进b城的机会,你一定要好好学习,不要再虚度光阴了。”

阿春苦口婆心地劝道,“要是有不会做的题,就打电话问我。”

“我知道的。”

谢柔攥紧了拳头,“我不会再像以前那样了。”

面临高中毕业,谢柔的成绩又不好,她怕,怕自己永远都走不出去这个小镇。

所以她孤注一掷,想办法一定要离开这个封闭的小镇。

上车后,谢柔一直沉默,望着窗外飞速后退的街景一言不发。

哥哥谢谨言看着她,以为她是因为要离开从小生活的家乡,心里难受才这样,所以很是心疼。

他将手搭在她的肩头,轻轻地按了按。

他不大会安慰女孩子,所以只好简单地说:“哥哥在。”

谢柔微微侧眸,看向落在自己肩膀上的那双手。

白皙修长,如同玉琢,一看就是丰厚水土养出来的一双手,从来不沾阳春水。

谢柔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手,上面有粗糙的茧子,是她每天晚上洗碗干活直到深夜的见证。

谢柔心里突然有点嫉妒。

不过很快,这种情绪就烟消云散了。

因为谢柔发现,哥哥似乎很想和她亲近。

他买了好多零食放在车上,还给她买了新衣服、新鞋子和女生喜欢的配饰与小玩意儿。

甚至因为怕她无聊,还给她讲冷笑话。

谢柔淡定地看着他一边说一边笑,笑得抽筋打嗝。

他的皮肤白皙,温润如美玉,一双榛色眼眸泛着柔和的波光,嘴角上扬的弧度,让她想到了冬日里的暖阳,她哥哥真是好看得令人窒息。

很多人说他们兄妹长得像,可是从来没有人夸过她漂亮。

谢谨言的手碰到谢柔的耳垂,谢柔瑟缩了一下。

他轻轻地将耳钉一颗一颗摘下来,动作细致而专注:“回去以后见到爷爷,就不要戴这些东西了。

爷爷很传统,见不得女孩这样打扮,知道吗?”

他仔细地叮嘱,语气温柔。

“嗯。”

谢柔听话地点头。

“以后咱们兄妹应该不会分开了。”

“嗯。”

“除了‘嗯’,你还会讲什么?”

谢柔眨眨眼,甜甜地叫了他一声:“谨言哥。”

她叫出“谨言哥”的那一瞬,谢谨言感觉自己的心尖尖仿佛都要融化了。

过去,他跟妹妹接触的机会不多,但是他时不时会打电话询问她的学习和生活。

对这个长于南方的亲妹妹,他满心爱怜。

谢谨言决定,一定把她留在身边好好照顾,再不让她受欺负。

谢谨言带谢柔回b城的第一件事不是回家,而是去剪头发。

要是牵着这只“小金毛”回去,多半要把爷爷的肺都气炸。

过去无论怎么受委屈、被排挤,谢柔都没哭,可是理发师给她抹上黑色染发剂,一通折腾后拿着剪刀在她头上“咔嚓咔嚓”的时候,谢柔哭得死去活来,苦苦哀求谢谨言手下留情。

她哭着说自己本来就像男生,现在剪短头发更像了,那还不如干脆就不要活了。

可谢谨言面不改色,眼睛都不眨一下,修长的手指飞快翻动着短发造型书册。

经过他直男审美的一番鉴赏,最后他让理发师给谢柔弄了个侧分齐耳清爽的短发。

理发师几剪刀下来,很快搞定。

谢柔不哭了,一双通红的眼睛透过镜子怨念地看着谢谨言。

谢谨言挑挑眉,心说,我还治不了你了。

他当兵多年,再顽劣的新兵蛋子都让他驯得服服帖帖。

剪了头发的谢柔看上去酷酷的,像男孩,却又比一般男孩更添了几分俊美。

没了那夸张的金毛发型,她清秀的容颜便显山露水,引得理发店里的洗头妹纷纷出来观望。

好些个女孩子羞答答地红了脸。

她好帅!鲜少见到比男孩子还帅的女孩!

几个小时后,谢柔在大院儿的别墅前见到了幸福和谐的一家三口。

小叔谢绍祺,小婶苏青,以及他们的女儿谢禾熙。

他们跟爷爷和她哥哥一起住在大院儿里头,是热热闹闹的一大家子人。

爷爷两鬓斑白,却依旧精神矍铄,只是看上去有点严肃。

小叔谢绍祺对谢柔还算热情,说一路辛苦了,招呼她赶紧进屋。

晚饭后,小婶苏青给老爷子谢正棠泡了一杯茶,一双丹凤眼不停打量着这位侄女。

站没站相,坐没坐相,还真是乡下来的野孩子。

跟她一对比,端坐在边上一直没有说话,保持端庄仪态的谢禾熙——她的女儿,才是真正的淑女。

爷爷谢正棠说:“我让你哥把你安排到首一中,咱们大院儿里的小孩都在那所学校念书,以后上下学也好有伴儿,就念零班。”

苏青连忙说:“零班的课程抓得紧,柔柔能跟得上吗?”

爷爷说:“谢家的小孩,聪明是天生的。”

谢柔愣了愣,老爷子这么有自信?

不过随即她就想明白了,基因强势,她的哥哥谢谨言和堂妹谢禾熙都是相当优秀的。

只是谢柔嘛……在学校的时候就是问题少女,优秀跟她八竿子打不到一起去。

听老爷子那么说,苏青又说:“乡镇中学即便是考第一名,放在首一中,说不定都要排到几百名以后了,更别说她的成绩本来就不好……”

“不好就让老师给她补课。”

老爷子沉声道。

小叔见老爷子不高兴,连忙岔开话题问谢柔:“柔柔,你想去零班吗?”

谢柔点了点头:“可以的。”

这个家看上去还是老爷子做主,顺着他总没错。

深夜,一轮明月高悬于窗棂边。

谢柔再度失眠。

她从小就有失眠症,类似神经衰弱。

失眠时,人就像夜里的游魂,能让她发现白天里那些伪善的笑容下的真面目。

因为在黑夜里,人们无须伪装,会放松警惕。

她溜达出去,上了个洗手间,路过小叔小婶的房间时,听到他们说话的声音。

苏青不甘心地说:“我还不知道吗,不就是因为阿定在零班!老爷子这是处心积虑想把这两人凑一块儿去。”

谢绍祺劝慰道:“你又想多了。”

苏青无奈地叹了一声:“哪里是我想多了!特意给她取名谢定柔,不就是为了跟阿定凑一对儿?”

谢绍祺:“爸和韩伯伯很早就有默契,要结孙儿女亲家。”

“禾熙难道不是他的孙女吗……”苏青咕哝,“我就这么一个女儿,从小给她上流社会最严格的淑女教育,不就是希望她能够嫁得更好?

凭什么谢柔一回来,什么最好的都是她的!”

谢绍祺:“虽然老人家有这个心愿,可是到底能不能成,还要看孩子们自己,咱们也不好插手。”

“也对,我就不信那个野孩子能比得上咱们禾熙。”

谢柔没有再听下去,她回了房间,躺在床上望着天花板出神。

谢定柔是她户口本上的大名,已经很久没有人叫过了,大家为了顺口,都更愿意叫她谢柔。

阿定……那个男孩略有些模糊的轮廓出现在她的回忆中。

谢柔和韩定阳从小就认识,算得上是青梅竹马的关系。

大院儿里他们那个年龄的小孩,男女阵营分裂明显。

男生只和男生玩,女生只和女生玩。

而小时候酷似男孩的谢柔总被女生排挤,也就自动被划到了男孩那一拨去,于是她就跟全大院最帅的小孩——韩定阳成了最好的朋友。

那时候的韩定阳一股子高冷范,都不怎么理人的,女生们都不敢靠近他。

不过也亏得谢柔傻愣愣的,整天追在他屁股后面跑。

追着追着,两人就好上了,一声一声的“阿定哥哥”,甜得人心头酿蜜。

“阿定哥哥,我要吃糖人,你给我买。”

“阿定哥哥,我眼睛进灰了,你帮我吹吹。”

“阿定哥哥,我裤子脏了,你把你的脱下来给我穿。”

“哥哥”叫多了之后,韩定阳还真就像个小哥哥一样照顾她、疼爱她,两人好得能穿一条裤子,旁的小孩都羡慕不已。

后来爸妈离婚,谢柔离开了大院,去了南方。

但是每年暑寒假,谢柔最期待的就是能去b城跟韩定阳玩。

可随着年龄的增长,谢柔的女性特征开始显山露水,最明显的就是胸部发育。

她还记得那年盛夏,她穿着一条白色连衣裙出现在韩定阳面前。

韩定阳惊悚地盯着谢柔微微隆起的小胸部,吓得脸色惨白。

那个曾经穿过他裤子,跟他在树下睡过午觉,看过他全身光溜溜的小猴子,居然是个女的!

那时候的韩定阳模样虽然青涩,但是已经初具了少年人的锋利轮廓,喉结凸显,下巴还略有青色胡茬。

谢柔看着当时已经帅得天怒人怨的韩定阳,渐渐知道了害羞。

大概因为这样,她已经很难再将他当成哥们,每次跟他多说几个字都会脸红。

两个人待在一起,谢柔会感觉浑身不自在,总是情不自禁地摸出小镜子偷偷照自己的脸。

两人不再像小时候一样一起翻墙爬树,或是半夜跑出来在星空下谈天说地。

他们几乎没有了共同话语,尤其是独处的时候,周遭的空气都要升温到爆炸。

她一紧张总是犯傻,而韩定阳板着个脸,严肃又正经,超级无敌尴尬……后来父亲去世后,谢柔就不再去b城,与韩定阳也断了所有联系。

刚刚听到小婶提起韩定阳的名字,谢柔才恍然想起,她在b城大院儿还有这样一个年纪相当、青梅竹马的小哥哥。

这里的夜晚不像小镇那样喧闹,即使在睡梦中,偶尔也会听到楼下传来捣衣泼水声和女人咿咿呀呀的骂声。

这里是b城大院,庄严肃静,不可高声喧哗。

即便外面时不时地传来几声狗吠,也会迅速被这浓郁的夜色所吞没。

大院儿养了不少狗,而谢柔带过来的那条德国黑背,听话可爱,不凶人,最喜欢跟女孩儿玩。

但是黑背讨厌小朋友,总爱吓唬他们,不让他们靠近自己。

虽然它不咬人,但谢柔总是拴着它,以防万一。

可是几天后的黄昏,谢柔发现她的黑背不见了。

这条纯种德国黑背犬,是当年爸爸从部队里抱养回来送给她的生日礼物。

黑背不见以后,谢柔简直要急疯了。

她问了园丁,园丁说没怎么注意,多半是狗自己挣开了锁链,从护栏缝里跑出去了。

大院儿位于山脚下,外围有高墙护栏,又有警卫,肯定是跑不出去。

但是墙里面有山有湖,占地两千多亩,住了好多户人家,要丢了狗,还真不好找。

湖畔的浅水滩边,却有几个大男孩粗犷的声音传来。

“看我发现了什么!”

“嗬!这是谁家养的狗!”

“汪!”

谢柔连忙循声找过去,沿着步道跑到湖畔,只见几个光着膀子,十七八岁模样的大男孩站在湖边。

她呼吸一滞,连忙背对湖边,在一棵大树后躲了起来。

那几个男孩可能是在湖中游泳,有的没穿衣服,有的甚至连裤子都没穿,就这么赤条条地杵那儿。

不得不说大院儿的男孩的身材是真的一级棒,腹肌最少的都有四块。

“这是德国黑背吧!”

“看样子还挺纯的,好家伙。”

“要没主人,我就带回去养了。”

“大院儿的狗,怎么会没主人?”

“我还是先把它带回去,到时候广播一下,叫主人来我家领得了。”

“行了吧,蒋承星,就冲你爸蒋部长的面儿,你要开口跟人要狗,主人家能不给你?”

“嘿,这么纯的黑背,我给好好驯驯,将来进部队当警犬,多威风。”

谢柔眼见着狗就要被强行带走了,急切开口:“狗是我的!”

此言一出,男孩们呆滞了几秒钟。

“有妹子!”

“裤子呢!老子的裤子呢!杨修,把裤子还给老子!”

“有生之年居然……被妹子偷看了!”

“啊啊啊!”

那群人乱作一团,穿裤子的穿裤子,穿衣服的穿衣服。

等他们差不多收拾妥当了,谢柔从树后走出来,抱歉地说:“我过来找狗,不是故意偷看你们的。”

黑背见到谢柔,撒欢儿朝她跑过来。

谢柔蹲下身戳它的脑袋,板着脸教训:“看你还敢不敢乱跑,被人家抓走看你怎么办。”

几个男孩衣冠不整地站成一排,眼睛直勾勾地看着谢柔,发丝还滴滴答答淌着水。

谢柔皮肤白皙,一双狭长的杏眼水波荡漾,盈盈的,又略透着一股子狡黠,被她看一眼,就跟心头抹了清凉油似的,觉得舒服,可又有一股子冰凉冰凉的后劲儿。

蒋承星问谢柔:“妹妹,你是哪家的?”

“谢家。”

“我们认识谢禾熙,你跟她可不大像。”

谢禾熙模样秀气,与小婶苏青如出一辙,皮肤白皙,一双大眼睛闪烁着萌动的光芒,骨架小,是个可爱的小萌妹。

而谢柔完全继承了谢家人凌厉的脸部轮廓,与哥哥谢谨言是一个模子印出来的,看上去英气十足。

从小就有人把她当成男孩子,可比之于男孩,她却更显清秀和柔美。

谢柔解释道:“我叫谢定柔,刚刚搬到这边。”

此言一出,几个男孩像是听到什么不得了的大事情,个个瞪大了双眼,脸上露出惊诧的神情。

谢柔带上狗正要离开。

就在这时候,蒋承星突然转身,手拢成喇叭状,冲湖中心高声喊道:“阿定,别游了,快上来看你媳妇!”

韩谢两家有联姻之意的事儿,也没人知道真假,但传得沸沸扬扬。

一开始大伙儿都以为韩定阳将来要娶的女孩是谢禾熙,可是后来又听说不是她,而是另一个从乡下来的小女孩。

全大院儿公认颜值最高的韩家少爷韩定阳,居然要娶一个南方乡下来的土包子!他们为韩定阳抱不平的同时,跟韩定阳告白的女生也多了起来,她们觉得自己总归比那个乡下女孩要好得多,然而无一例外的全部失败了。

对联姻传闻的确认,还是来自于当事人韩定阳。

因为韩定阳拒绝女生的口径,从过去的“不想谈恋爱”“对你没兴趣”“对女的没兴趣”“对人类没兴趣”,直接变成了现在的“啊,我有未婚妻了”。

湖心的韩定阳正在蝶泳,矫健的双臂同时发力,朝着湖岸游过来。

他游泳的速度极快,分分钟就游了几十米的距离,“哗啦”一声出水,水花四溅。

他接住蒋承星扔过来的毛巾,擦了擦头发和身上的水珠,漫不经心地问了声:“她呢?”

杨修说:“跑了。”

当蒋承星冲着湖面叫“阿定”的时候,那个女孩脸上的神色突变,直接抱起二十多公斤的大狗子,分分钟跑得无影无踪。

韩定阳脸色沉了沉,什么也没说。

而不远处的树林子里,谢柔躲在树后面,捂着狗子的嘴,鬼鬼祟祟朝着湖岸边观望。

大狗子在她怀里死命挣扎,不安地呜呜叫着。

夕阳映照着湖面,泛着粼粼的波光,宛如无数条游鱼翻着白肚。

首先映入眼帘的,就是韩定阳腹部的六块巧克力板块肌肉。

麦色皮肤上挂着丰盈的水珠,映衬着橘黄色的夕阳余晖,闪闪发光。

几年不见,他的轮廓似乎又成熟硬朗了许多,透着某种硬质的维度。

这种硬度不是天生的,而是经受长期的训练,渐渐渗透进骨子的某种坚毅质感。

腹部人鱼线往下,一直延续到黑色的泳裤中。

泳裤紧绷着,那部分轮廓相当分明。

他的身材比周围的男孩都要好,不仅仅是一身矫健匀称的肌肉,也包括下身的分量。

谢柔的呼吸突然有点乱。

而大狗子在看到韩定阳的那一瞬间,跟见到了亲人似的,猛地挣开谢柔的桎梏,“嗖”地一下蹿出树林子,箭一般朝他冲过去。

谢柔压低声音急切喊道:“黑背,回来!”

可是已经晚了,大狗子已经扑到韩定阳身上,吐出热乎乎的大舌头舔他,跟他亲热。

“这狗怎么又跑回来了?”

“刚刚它就在湖边打转,像是在找谁,不会就是在找阿定吧?”

“阿定,这狗好像认识你?”

韩定阳看着这条德国黑背,不确定地唤了声:“黑子?”

黑背更加兴奋地冲他吐舌头,急得嗷嗷叫。

“是黑子。”

韩定阳蹲下来撸着狗脑袋,跟朋友解释,“灰风的崽。”

蒋承星讶异地说:“就是那条退役的英雄缉毒犬灰风?

我记得它怀孕之后,阿定把它带回家照料,后来生了好大一窝狗崽子。”

韩定阳点了点头,看向黑背的目光变得格外柔和。

蒋承星说:“我记得后来这些狗崽子都被送到警犬训练中心了。”

“只有黑子下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