烛火在沈白梧眼中摇曳着,他拿起棋子来便神情高傲专注,每一步落子干脆利落。他最初仍是严肃地抿着嘴,慢慢就气定神闲下来,唇角带笑眼里燃起光芒。
我与徐子涣下棋是步步为营,与姬玉下棋是勉力抵抗,与沈白梧下棋却是溃不成军,不一会儿时间便落入他的包围。
我输了,兵败如山倒,输了的时候才发觉自己手心已经出汗。
沈白梧棋艺如此之高,甚至在姬玉之上。
他平日从不下棋也不曾与人谈论过棋,当日徐子涣向姬玉请教他也只是冷眼旁观着,仿佛毫无兴趣一般。如今这番表现着实出人意料,我看向他,沈白梧倒像是在出神似的好久才反应过来,淡淡地说:“九年没有下过棋了,我还以为我早忘了。”
他低眸收拾棋局,一颗颗把棋盘上的棋子收回棋盒,说道:“你还记得我说过,若想要姬玉服软便得先赢过他吗?”
“你下棋赢了他?”
“姬玉的棋,是我教他的。”
黑色的棋子停在沈白梧苍白的掌心,他望着那棋子慢慢道:“我年少时善于对弈赢遍九州,在燕国我赢了姬玉之后他便向我学棋,就这么成了朋友。他聪慧过人学得极快,若不是因为……或许他能赢我的。”
“中毒事件结束之后我再也没碰过棋,从燕国回来我便正式封棋了。”
这是我第一次听到沈白梧说,姬玉是他的朋友。
我并没有仔细揣测过他们的关系,却从沈白梧寥寥几语描绘的过往里感觉到他们曾经有过的亲密,和如今的古怪。
沈白梧与我下棋时我就能从他身上看到过去的影子。专注强势,是十一年前出类拔萃的赵国世子,没有一丝沉重和厌世,生气勃勃骄傲的少年。
那两人一个优雅沉稳善棋善政,一个桀骜不驯爱琴爱剑,却都再也回不来了。他们不该活成现在这的样子,他们本该明亮顺遂众人仰望本该幸福。
裴牧,燕王和燕世子他们毁了当世最好的两个少年。
他们确实罪有应得。
沈白梧苦笑一声,说:“姬玉明知道只有我能赢他,他这般既逼我重新拾起棋局教你下棋,也逼你全力与他对弈,倒像是双重试探。”
我闻言不禁觉得好笑。
他这是做什么,明明是他要把我送出去的。
凭什么他想放弃就放弃,想反悔就反悔,还来试探沈白梧有多在乎我,我有多坚定要离开他呢?
我从沈白梧的手心拿起那颗黑色的棋子,对他说:“成光君,您可否教我下棋?”
沈白梧闻言看着我,他目光闪烁了一会儿,再次问道:“你真的想要自由?”
“是的。”
“我或许比不上当年那么厉害了。”
“还有我呢,您再加上我就够了。而且您太谦虚了。”
他瘦削的脸上慢慢地浮起一个笑容,然后点点头答应了我。
在和我下这一局棋之前,沈白梧在长久的沉默和出神中应该就已经有了决定。沈白梧已经九年不下棋了,却愿意为了我的解药破例。
我不禁问道:“成光君,你为何愿意帮我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