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来也是庄户人家心疼钱,庄稼人本来就是靠种地吃饭,这是本能,只有嫌地少的,没有嫌多的,能自己做就自己做了,请人去地里收粮食,会惹来笑话的。
三来则是卢老汉和杜寡妇也打过几次交道了,知道这妇人难缠,他是一时不忍才答应下来的,当时根本没考虑到自家的能力,还当是没分家那时候呢。
如今突然说要请人来帮忙,请人的这个钱谁来出?
且这种时候请人帮忙,不出大价钱,恐怕是没人来的。
尤其,他心里还有更深一层的顾虑,此时当着人面却是有些不好说出来。
卢老汉还在沉默着,乔氏出声了,她推了卢明山一把,道:“爹娘,地里活儿还多,咱们就不多留了。
二哥二嫂,你们走吗?”
说得好像两家很顺路似的。
“爹,那咱们走了,我说的这个办法你考虑看看。”
说着,卢明海便站起了身,和媳妇同三房两口子一起走出上房。
卢老汉连着吸了几口旱烟,才望向卢明川,“老大,你看这事儿怎么办?”
卢明川眉宇紧缩,想了下,道:“就照老二说的请人吧,到时候用粮食代替工钱。”
卢老汉嗫嚅了一下:“你妹妹在杜家也要花钱,这地里粮食给人家了……”
卢明川打断道:“我估摸着大抵给一成收成,就有人来接这活儿,去了一成,还有九成,够咱妹妹花用了。”
“村里估计会有人笑话的。”
卢老汉忍不住又道。
可不是会有人笑话,庄稼人本来就是靠种地吃饭,自己不做请人做,说出去指不定旁人会怎么笑话。
“那爹你说怎么办?
话是你答应人家的,如今倒是知道为难了,反正那地又不是咱家的,你操那么多心干什么!”
卢明川口气中隐隐带着些不耐烦。
最近他也是烦透了,杜家这一出又一出,是个人也得被磨出脾气。
卢老汉的脸色变化莫测,不知想到了什么,他突然叹了一口气,道:“好吧,那就请人。”
一旁的胡氏,脸色也不怎么好看。
她了解自己妹妹,钱进了她兜里,再让她拿出来,那比登天还难。
如今她已经视那五亩地的粮食为囊中之物,突然凭空少了一成,她肯定是不会罢休的,到时候指不定怎么闹。
可胡氏说不出来阻止的话语,除非她愿意将她男人儿子都给累瘫了,这活儿才能干完。
她舍不得累着自己男人儿子,便挑唆着让老两口叫二房三房人来,可惜二房三房根本不接茬,尤其是二房竟说出这样一个办法来,她的打算只能落空。
到了现在,胡氏也不确定算计小姑子嫁去杜家,到底是对是错。
明明当初她想得好好的,就算杜家拿着小姑子上门索取,反正也不是大房一家,能帮忙帮忙,不能帮忙就算了,反正是三家一起摊。
可如今二房三房分了出去,这些事情竟全都落在了大房头上。
二房的地少,所以村里还有大多数人家地没收完,他们的地就收完了。
接下来便是将粮食晒干。
这时候就显现出来手脚利索的好处,先别人一步将地收完,就能先一步去麦场占地方晒粮食。
要知道麦场就那么大,可要晒粮食的人家却有那么多,每年都不够用。
且趁着日头好,赶紧把粮食晒干,到时候就不怕被雨淋了。
等粮食晒干后,就是脱粒、扬场。
脱粒是用石碾子,在堆放好的小麦上一遍一遍碾压,直到麦粒和麦秆分离。
而扬场则是用木锨子将碾好的麦粒高高扬起,借着风力吹掉上面的麦穗、壳和尘土等杂物,分离出干净的麦粒。
这种活儿是枯燥而又乏味的,要一遍又一遍的重复,才能脱出相对干净的麦粒。
等所有一切做完,就是将粮食装袋,运回家去。
之后还有一个活儿要做,那就是要将麦秆捡回家,堆成草垛子,以后用来燃火做饭。
卢家的地只种了小麦,所以活计相对轻松些。
其他有些人家,因为地的土质原因,还种有别的作物,相对活儿就复杂许多。
另一边,卢家那边也放出要请人收粮食的消息。
一时间,知道的村民议论纷纷。
当初卢家分家,许多人是不知道内情的,只知道是分了家,至于怎么分的,大家都不知道。
平日里几家人在地里干活,反正地都是在一起,一时也看不出来。
如今出了卢家请人收粮的事,大家不免都有些诧异,以往卢家地里的活儿可从来没缺过人做,怎么今年倒是变了章程。
紧接着一个流言传了出来,传话的人具体不可考,反正村里大多数人都知道了当初卢家分家是怎么分的。
一个儿子只分了三亩地,因为老两口跟大房,所以大房是六亩。
接着就有人问了,卢家的地不止这点儿啊。
就有人回答,给卢家那个小女儿当陪嫁了呗,陪嫁了五亩地,真是大手笔。
这下整个大溪村都沸腾了,给一个嫁出去的姑娘陪嫁五亩地,可不是大手笔?
怪不得杜家村的那个童生愿意娶卢家二丫头这个病秧子!若是早知道卢老汉老两口这么舍得,当初那卢桂丽怎么也不会落到没人上门提亲的地步。
一时间,各种议论纷纷,不光卢家出名了,杜家也出名了。
卢家出名是因为卢老汉舍得,是因为他傻,在乡下人眼里,给嫁出去的女儿陪嫁地,那就是傻缺的行为。
而杜家出名则是因为聪明,不聪明人家会娶一个病秧子,凭空得了五亩地?
现在,卢家人出门少不了有人明里暗里打听,打听什么?
自然是打听当初卢家是怎么想的,给老二老三分这么少的地,给个嫁出去女儿那么多。
还有打听卢老二卢老三心里有没有怨气,以及对此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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