堂屋里,毛氏正在跟大儿子说话。
“老大,你们这样对你妹妹,怎么狠得下心,这可是你们的亲妹妹。”
毛氏这阵子也憔悴得厉害,家里闹腾得这一出又一出,实在让她心力交瘁。
“娘,你这话就说差了,她是我亲妹妹,我还能害了她不成?
卢家的亲事可是人家说不做的了,咱们可没在里头做什么,该争取的咱们也帮她争取了,这聘礼不是留下来了?
也是卢家人识相,没闹上门来,若不然我和老二非好好教训他们一番,给妹妹出气。
至于你说给她说人家的事,这两年你被人在背后说道的还不烦?
她自己不小心掉进河里,倒让咱们跟在一块儿丢脸,她年纪也不小了,你还能留她一辈子不成?
早点嫁出去,那事儿时间长了,自然就淡了。”
毛氏犹豫道:“那卢家的聘礼……”
“聘礼?
这事儿你可不能找我,事情是老二提议的,你找他去。
只要他同意,咱大房一文钱都不要,全给退出来。”
裴大柱打了个哈哈,人很快就出去了。
毛氏一时间没了主意,转头去看老头子,裴老爹痛心疾首道:“作吧,你就作,把女儿婚事给作没了,你就高兴了!还有这两个畜生,瞧瞧你把他们教成了什么样子!”
毛氏当即就不依了,“什么叫我把他们教的?
你把话给我说清楚……”
二房屋里,刘氏听着正房那边的动静,对自家男人撇了撇嘴:“你爹娘又吵起来了,不过去劝劝?”
裴二柱翘着二郎腿躺在炕上,嘬着牙花子:“劝什么劝?
他们吵一会儿就不吵了。”
刘氏也去了炕沿坐下,“嘿,你别说,你这主意真是要的,什么劲儿也不费,这么多银子和东西就到手了,若是多来几个像卢家这样的人家就好了,咱家以后也不愁没钱用了。”
裴二柱斜了她一眼,道:“这种事儿来一次就不错了,你还想来几次?
冤大头可不是回回都能遇上的。
好了,别说这个,那事你赶紧去办,早点把她嫁出去,也别找人家多要聘礼,她总归是我妹妹,我也不能做得太过。”
刘氏翻他一眼,“还用得着你说?
你不要脸,我还要脸!那户人家家境殷实,就是前头死了个媳妇,还有两个娃儿,不过小姑这样的名声,人家也配得上她。
对了,那家说给五两银子做聘礼,我跟你娘说只给了三两。”
“还算你聪明!”
这几天卢娇月有空便去给桂丫家帮忙。
这座废弃的宅子实在太过破旧,到处都要修补,院子里的杂草半人高的杂草也得除,这几日卢广义每天都来帮桂丫家修补房顶和门窗,卢娇月则帮她们干些轻省活儿。
她倒是想帮桂丫和她娘除草,只可惜桂丫不干,说她手平日里要做绣活儿,干不得粗活儿。
这也倒是一个问题,所以卢娇月并未坚持。
挑来选去,桂丫将拆被褥的活儿交给了卢娇月。
被褥对乡下人来说,可是一样好东西,一般人家都不会拿出来送人,既然能拿出来送人,肯定是不能用了。
只是如今桂丫家什么都缺,到也不能再挑什么。
卢家倒是给她们送了两床还能用的被子,但那是用来盖的,下面铺的被褥还没着落。
所以今天卢娇月要做的活儿就是和桃丫两个一起把好心村民送的两床褥子给拆开,把里面已经发硬的棉絮挑出来,放在太阳底下晒晒,再缝补好。
卢娇月拿着一把剪子顺着褥子上的缝合处,打算挑掉里面的缝合线。
这被褥也不知是谁家送过来的,恐怕用了好多年,外面的罩布估计也许久未拆过了,线头早就磨得不成样子,和罩布混杂在一处,卢娇月需要极为小心,才能一点一点把缝合线给挑出来。
褥子的味道并不好闻,酸臭中夹杂着一种说不出来怪怪的味道,一旁的桃丫直掩鼻子。
其实卢娇月也是一直屏住呼吸,就怕被熏晕了过去。
好不容易将缝合线挑断,露出里面的棉絮,棉絮已经发黑结块儿了,卢娇月有些为难的看着眼前这一切。
按理说,这里面的棉絮是不能用了,可桂丫家里的情况摆在这里,买新的棉花装缝是不可能的,而北方的天气寒冷,冬天没有一床厚实的褥子,恐怕是过不去这个冬天。
桃丫十分懂事,知道娇月姐是来给自家帮忙的,这褥子这么埋汰,她都有些受不了,更何况是对方。
遂一面说一面就将褥子上的开口拽了过来,“娇月姐,你坐边上去,我来弄,这是小活儿,我就能做。”
十岁的桃丫十分瘦弱,与村里其他与她同龄的孩子根本不能比,个子小,人也瘦,大抵是平时在家里总是吃不饱的缘故。
那条瘦瘦的细胳膊,让人看得心悸,卢娇月感到一阵羞愧,她本是来帮忙的,倒不如一个比她小的丫头。
这么想着,也不觉得东西恶心了,她笑了一下,对桃丫道:“咱们一起吧,你帮姐姐找块儿席子来,今天外面有太阳,咱们就去外面拆,拆了直接晒上,也免得将炕上弄脏了。”
桃丫点点头,转身不知道在哪儿寻了一块儿破席子,铺在院子中,两人合伙将被褥抱出去。
一人一个小杌子,就坐在院子里,开始挑棉絮。
若是按着二房一贯拆被褥的习惯,恐怕这里头的棉絮都得扔,可桂丫家的情况摆在这里,所以这里头的棉絮必须都得利用上,要不然可不够一床褥子。
两人将结块儿的棉絮拿出去,一点点儿地撕开,撕得极小,然后就随手扔在席子上,打算等晒蓬松了,再填进去。
这是个细致活儿,耗时间,卢娇月一面干着,一面就往房顶那处看去。
那边,桂丫给卢广义打着下手,卢广义则是上了房顶,手里拿着捆好的麦秸,准备把破了的房顶补上。
桂丫看卢广义爬那么高,不禁有些心惊胆战,“卢大哥,你可千万小心些。”
卢娇月远远看她紧张的样子,忍不住笑道:“又不是你在上面,我看你比我大哥还紧张。
没事呢,这活儿我大哥干熟练了,不会有事的。”
卢广义除了下地干农活儿,兼职就是泥瓦匠,帮人盖房子不知盖了多少,补个房顶自是不在话下。
桂丫被说得脸一红,望着屋顶上那在太阳光照射下,有些看不清的人影,道:“我不也是担心的缘故吗。”
俗话说旁观者清,当局者迷,看着这样的桂丫,卢娇月不免多看了两眼。
在她的认知中,她所认识的桂丫可不是这样的,桂丫从小主意就大,性格泼辣,做事利索,上次能在她面前哭成那样,也是实在绝望的缘故。
卢娇月没少见陈婆子打桂丫,可从没有见她哭过。
所以更不用说是脸红了,是被太阳晒的吗?
卢娇月正想着,就听身旁的桃丫道:“娇月姐,你估计不知道吧,我姐一直喜欢你大哥呢。”
她的声音很小,大抵就只有她身旁的卢娇月能听到。
听到这话,卢娇月就是一愣,下意识问:“你咋知道的?”
人小鬼大的桃丫,露出一个狡黠的笑容。
“我看出来的。”
卢娇月失笑,十岁是不小了,到底在她眼里还是个小孩子,隧道:“你怎么看出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