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做捕快,只要他没有脱离这个位置,他的儿子乃至孙子以后也只能是做捕快,一丝可以改变的机会都没有。
当然也不是没有机会,只要他能坐上一府的总捕头,就有机会坐上巡检的位置。
掌管缉盗的巡检,哪怕只是一个从九品,也是从胥吏贱役转换为官,有着本质上的巨大差别。
可是他却一直没碰到机会,万年县太小了,于整个东昌府来说,不过是下属的一个县。
平日里除了一些偷抢打砸的事情,甚至连杀人这种大案都极少。
没有大案,自然没有功绩,没有功绩,想往上一步难之又难。
很显然李水成动心了,他动心的倒不是因为别的,而是韩进所言的这群拐子是有目的、有准备的作案,且是流窜作案。
这些人既然能来万年县作案,谁知道会不会在别的地方也有犯案,若是他能破获这一案件,是不是就代表会有立功的可能。
李水成素来是个果断的人,他不过只是略一沉吟,便点头道:“好,这事我去安排,不过大抵也只能坚持一两日,要知道封闭城门可不是小事,恐会引起老百姓们的恐慌。”
也就是说韩进只有一两日的时间去找人,且县衙这边大抵不会给大多帮助,只能靠他自己。
“我会找人去查,只要将这群耗子关在笼子里,想找到他们就容易了。”
李水成并不怀疑这个妻弟的能力,别看那些地痞混子们见到他们这群捕快就怕,实则那都是装出来的,背地里搞得许多事,连他们也不知道。
要想去使动这些人,还得‘县官现管’。
韩进并没有耽误,很快就离开了,他还得去广济赌坊一趟。
刘潜满脸阴沉之色,望着一众手下的目光森冷。
“我不过出去一会儿,你们就闹出这种事情来,我以前说的话你们都忘记了?
寻常你们拿了钱去窑子里怎么耍都行,但手里的货不准碰,这话你们都忘了?”
下面一阵鸦雀无声。
几个男人都是一副衣裳不整的样子,有两个连裤腰带都没来得及系,就被老大一脚踢下床。
床上躺着一个姑娘,看不清容貌,这会儿也见没出声,大抵是被这群人折腾晕了。
“将人给我送回去!李六你去外面探探风声,这会儿县衙那群人正忙着安置灯市上受伤的人,咱们趁早离开,也免得夜长梦多。
至于你们,出去几个做准备,咱们等会儿就走。”
几人分头去行事。
刘潜有些心烦意乱。
方才他特意去街上四处瞅了瞅动静,明明事情发展地比他们预想中的更好,可不知怎么他就是觉得心里发慌。
不是他想闹大,而是生意做到他们这一步,小打小闹已经不解渴了。
一个两个的零碎作案,卖出去的钱根本不够养活他手底下的这班兄弟,且会引起当地人的警惕,致使再度下手困难,甚至有暴露的风险。
就好像之前在乾安县那边,半个月的时间,也不过弄了五六个人,就差点没让他栽进去。
所以他才会定下这一计策,趁着上元节这一好日子,多弄些‘货’回来。
不拘闹多么大,只要一离开这里,自然天高任鸟飞,等下次再来的时候,谁也不认识他们。
刘潜算了算这次的货大概能卖多少银子,心里这才安稳下来。
没关系,只要等会儿能趁乱离开,这次就算成功了。
一步步都想好了,可刘潜心底的那点慌乱依旧没消下去,他叫人给他拿来酒,灌了两口,那种感觉才消退了些。
不知过去了多久,李六从外面跑进来。
“老大,不好了,我方才去城门那处看了看,城门已经被关上了。”
听到这话,刘潜手里的酒碗,啪的一下落在地上。
外面正在套车的几个人,听到动静,走了进来,纷纷道:“怎么就关城门了?”
“上元节不是不关吗?”
“难道说这事暴露了?”
刘潜猛地拍了一下桌子,“好了,都别说了,这姓刘的知县也不像传说中的那么昏庸嘛,反应竟如此之快!不过不用怕他们,他们坚持不了两天,待这两日风头一过,咱们再走。
只是你们最近都给我警醒些,除非必要,不准出门。”
“是。”
那个被人糟蹋的姑娘醒来之后,就撞墙死了。
有人过来看了一下,连管都没管,人便走了。
之后每隔一段时间,便会有人给她们扔水扔馒头进来,卢娇月根据这个来猜测,她们恐怕在这个地方呆了一日半的时间。
这间房晚上漆黑无比,白天也只有一点点光亮。
那死了的姑娘尸体没被弄走,还在那处角落里丢着,没人敢靠近她,都是离得远远的。
卢娇月睁开眼耳边是哭声,闭上眼耳边还是哭声,听她们这么哭着,她竟然渐渐没眼泪了。
这日,门突然从外面打开,一个满脸横肉的男人突然冲进来。
“哭哭哭,哭你娘的,再哭老子揍死你们。”
一个男人走进来将他硬拉了出去,“好了,你冲她们撒气也没用,咱们现在应该想得是怎么出去。”
那人满脸颓丧之气,道:“怎么出去?
那群捕快跟抽了风似的,满大街都是。
李六那小子不是说了,这当地的地头蛇也在找咱们,再这么折腾下去,咱们迟早被找到。
这次的事闹这么大,被抓住了砍头都是小的……”
“行了你少说两句。”
“这出门也不让出门,说话也不让说,这日子简直没法过了……”
两人的声音逐渐远去。
屋里,卢娇月满是脏污的脸,突然绽放出一抹笑容,袖下的拳头紧紧捏着。
进子叔,是你吗?
“进子,刘知县那里我已经稳不住了,理由都找尽了,他也不听。
他已经下了命令,明日解除封禁,此事你心里得有个数才成。”
这几天李水成也是疲惫至极,他听信了韩进的话,便去求见刘知县。
刘知县知道事情闹得太大,怕上面追究,必须找个罪魁祸首来顶罪,遂听了他的话。
可随着时间渐渐的过去,捕快这边一直没找到那群匪徒,刘知县渐渐有些坐不住了,闭锁城门可不是件小事,闹到上面去,摘了他的官帽子都是小的。
当然治下出了这样的乱子,他也难辞其咎,终归究底也比摘了官帽子好。
所以刘知县想来想去,最后还是翻了脸,不光将闭锁城门之事推到了李水成头上,还打算让当日受伤的老百姓全部‘封口’,但凡有不听话闹事之人,都被锁了丢去大牢。
企图粉饰太平,欺上瞒下。
“我如今已经卸职在家,其他的事也帮不了你。”
韩进愧疚道:“对不起,姐夫……”
李水成抬手打断他,“这事是我自己做的主张,与你无关。
其实我也早就看不惯那刘知县的行为处事了,此时这般倒也好,落个轻省。”
韩腊梅也在一旁劝道:“好了,你也别多想,这差事我早就不想让你姐夫干了。
他每日出门我都担心的慌,生怕他出了什么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