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大溪村却是沸腾了起来,有不少村民都走出了家门,俱因昨天夜里村里有人家连出了两条人命。
大家都聚到卢家大房门前,屋里崔氏和小胡氏正呜呜地哭着,卢明川正黑着脸站在门口,由捕快询问具体情况,二房三房也来了人,肃着脸站在一旁。
事情还要从昨晚说起,小溪村的村民派人过来传信,大房两口子连忙就赶去了。
去了后,卢广仁尸体已经硬了。
胡氏看见大儿子的样子,当场厥了过去,现场又是一阵慌乱,等有人帮忙将大夫请过来,胡氏已经不行了。
脸煞白煞白的,嘴唇泛紫,大夫上前摸了摸脉,对卢明川摇了摇头。
卢明川大受打击,真恨不得当场就死过去,可儿子和媳妇的尸体都摆在这儿,杀了儿子的恶人还没抓到,总不能自己也倒下,就托了小溪村的村民帮着将两人运了回来。
大房出了这样的事,自然要请人帮忙,崔氏强忍着悲痛让小胡氏去二房三房两家叫人。
听说胡氏和卢广仁死了,两家人还有些不敢相信,可这大半夜里谁也不会撒这种谎,到了以后,果然人没了。
胡氏也就罢了,卢广仁可是被人杀死了,外头天还麻麻亮,周进便帮着去县里报官了。
捕快询问了一些情况,便离开往小溪村那边去了。
因着周进有关系,他们说会尽快查明真凶,可最后结果到底如何,谁也不知道。
见卢家大房此时这副样子,众村民们俱是唏嘘不已,纷纷上前安慰着,说有啥需要帮忙的别含蓄,直接开口就成了。
卢明川整个人都是木的,就由卢明海兄弟两个帮忙出面应付这些人们。
待送走大伙,屋中陷入沉寂,卢明海开口道:“人放在家里也不是个事儿,还是早点入土为安的好。”
两人是枉死,自然不适宜办丧事。
一般都是当即收殓,草草下葬,若是家里宽裕些,再请几个和尚来念经超度。
可惜大房如今都这样了,自然是做不起水陆道场的。
再多的恩怨是非,这种时候哪能拿出来提,都姓卢,还是一母同胞,见卢明川这副神魂失守的模样,卢明海和卢明山主动将为胡氏母子两人下葬的事揽了下来。
胡氏为长,自然先要紧她的身后事办,尤其卢广仁是被人杀害的,尸体还要留着以防万一怕还有别的什么用处。
不过很快案子就查明了,捕快们去了一趟小溪村,没花费多大的功夫就将真凶问了出来。
昨晚聚赌的那些汉子一哄而散,有的人怕沾上事,偷偷就跑了,有的控制不足吼了一嗓子。
那叫着杀人的人正是小溪村的村民,也是个喜欢偷鸡摸狗的赖子,村民们都认识他,虽然他之后就躲在家里,没敢再露面,但还是找去了他家。
来回一问,就把当时的情形还原了,那些目睹案发的几个汉子也一一被找了出来。
私下聚赌不是什么大事,被官差抓到顶多就是训斥一顿的事,关键是出了人命。
因为当初是旁边的人起哄,陈阿牛和卢广仁两个才打起来,大家都心虚。
不过这些人非常有默契,对这件事提都未提,而是把陈阿牛和卢广仁两人之间的恩怨归咎于借债这事儿上。
捕快们又经查探,发现陈阿牛之前就来卢家要过欠债,当时闹得很大,卢老汉还因为这事暴毙而亡,于是就将这命案定为因欠债起了矛盾,犯案者一时失手才会杀人。
而陈阿牛虽然当时跑了,可是捕快出马很快就将他在附近一个村里找了出来,事情自此算是有个结果。
将事情告诉了卢家人,大家都陷入沉默。
能说什么呢?
说卢广仁不成器,屡教不改?
害了自己害了亲娘?
现如今说什么都晚了,人都死了。
倒是卢明川陷入深深地自责之中,觉得自己没拘着儿子,以至于他故态复萌,可是千金难买早知道。
卢明川凭空老了几十岁,明明也不过还不到四十的年纪,给胡氏和卢广仁两人办完丧事以后,头发竟白了一半儿。
看到这样的大哥,卢明海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只能摇摇头离开了。
“老二老三,谢谢你们……”身后,卢明川小声道。
“谢什么,毕竟是兄弟。”
毕竟是兄弟,若不是兄弟,若没有娘,恐怕两个弟弟也不会来帮忙。
卢明山颓然一叹,他这几十年来到底在活什么?
碍于死者为大,村里人当着面也不好说什么。
不过私下里还是有人悄悄议论,说大房一家都不干好事,不到一年的时间里,连死了三个人,也不知是干了什么缺德事儿,老天竟这么报复他们。
作为同是卢家人,二房和三房消失在众人眼中。
一是有孝在身,不适宜出来走动,二也是实在讨厌外面那种闪闪烁烁的眼神。
终归究底,虽是分了家,毕竟还是兄弟,也免除不了这些外在因素的干扰。
又是一个新年,这个年二房一家过得十分低调。
乡下有规矩,家中有孝的人家会在大门上贴上白色的对联,一见这样,自然不会有人不识趣的上门。
难得有一年,村里的小娃子们没再大年初一上门拜年,二房家和三房家今年都省了不少零嘴果子。
这让五郎六郎两个小家伙十分失落,幸好兄弟两个还能凑在一处玩,要不然还不知该怎么过这个年。
没人上门做客,自然也不能出门走亲戚,也因此往年都是初二上梅家的,今年也没能去。
卢娇月还在和周进念叨想去看看外婆,突然梅庄毅竟上门了。
他没去二房家,而是直接来了周家。
一进门就对两口子说,“给我收拾间屋子,我要在这里住一阵儿。”
“咋了?
外婆她老人家又催你去相亲了?”
周进不以为然,挑眉问道。
柳氏一直锲而不舍要给梅庄毅娶媳妇,梅庄毅每次好不容易从外面回来,在家里过不了几天安身日子,就会被柳氏念叨上。
他平日里是能躲就躲,能避就避,避不开就耍无赖,反正柳氏是拿他没门。
因为这事,柳氏见到梅氏和卢娇月就会跟她们念叨起这事,让两人帮忙劝劝小儿子。
梅氏倒是会劝几句,卢娇月是直接开不了口,她一个做小辈儿的管舅舅的婚事,外婆也是实在急了,才会昏了头。
所以梅庄毅的婚事一直没有下文。
这次梅庄毅回来,两口子就估摸着梅庄毅又会被柳氏逼得到处跑,周进还私下里和卢娇月拿这事取笑过,如今见到梅庄毅上门,又说出这话,只当他又被逼出来了。
只是大过年的,梅庄毅就跑出来,可以想见柳氏那边肯定使手段了。
以前因为这事被周进取笑,梅庄毅都会毫不以为然地反唇相稽回去。
可这次倒是出了奇,他竟然没有说话,还一脸明眼可见的烦躁之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