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去看宗铎,还不及她开口,就被他满脸痛苦的样子给震住了。
“二姐,你的婚事是父皇下旨赐婚,起因是什么,你最清楚不过。母后为何被废,你也知道,不是陈家和徐家不惜拿着军务大事来构陷苏家,事情能会闹到这种地步?现在事情已经这样了,你就算继续闹下去又有何用,圣旨是父皇下的,难道你要闹到父皇对你也厌恶,随便找个人家把你嫁出去,日后连宫都不让你回你才愿意,母后也见不着,你才愿意?
“二姐今年已经快十九了,和宋家的婚事是早些年就定下的,宋明虽不至于有什么大能耐,可弟弟也托人打听过了,他能从京中一游手好闲的纨绔公子,成长到在边关也算是一员猛将,以后也算是大有前途。至于二姐说我和你、母后不是一条心,弟弟也不知道该说什么。
“该说的弟弟已经说完了,二姐听不听得进去,我也管不了,就先走了。”
说完,宗铎转身离开。
婉姝怔怔地看着弟弟的背影,竟看出了佝偻之态。
眼泪唰的一下就下来了,她掩住眼睛,背过身。
盘儿本来还担心婉姝会闹,谁知一直到了正日子都是风平浪静的,也终于让她放了心。
于宋家来说,迎娶公主可是一件大事,可因为婉姝的身份,多多少少有几分尴尬。
无他,二公主乃是废后之女,废后明摆着和新后是对头。
若说之前陛下赐婚时,那对宋家来说无疑是一件大喜事,虽然之后喜事因为宋明被扔去边关而显得喜忧参半,可到底也是喜事。
现如今叫什么?
宋家娶了废后之女,会不会被新后视为眼中钉?新后诞下了三个皇子,无论以后如何,总有一个会是将来的皇帝。
此事会不会影响宋家以后的前程?虽然现在宋家也没有什么前程可言,不过是顶个勋贵的帽子浑浑度日罢了。可架不住人会联想,这么一联想这门婚事就不是什么喜事了。
本来最近定远侯府就因三房家的宋明突然有出息了,闹出不少磕磕绊绊的小矛盾,妯娌们夹枪带棍绵里藏针让三太太很是精疲力尽。
宋明回京后,定远侯府一直没上宫里主动请婚,恰恰与这两点有关。
所以正日子这天,定远侯府的场面虽是热闹,但多多少少都藏着几分隐忧,不过外人都是看热闹了,只有明眼人才能看出几分内情。
“怎么,今天是你的大好日子,你倒是有些愁眉苦脸了?我要是没记错的话,在大同那会儿你没少念叨要博个出身,让她对你刮目相看。如今人娶回来了,你倒成这样了。”赵辰一手拎着酒坛子,一手拍着新郎官宋明的肩膀道。
出来敬酒的宋明灌了一口酒,叹着气道:“你不懂。”
赵辰哈哈笑了起来,揽着他肩道:“有什么不懂的,咱两家不都是差不多的情况。让我说,你在边关打了几年仗,倒把自己打得婆婆妈妈了,大不了分家出来自立门户,再说你还多个公主府,怕个什么,你说是不是傅磬?”
傅磬但笑不语,宋明如梦初醒。
是啊,他现在已经可以自立门户了,何必为家中的这些琐碎头疼,还担心婉姝嫁进来后,因为家中的事,闹得不太好看。
其实宋明也不光担忧这些,他也清楚婉姝对嫁给他的事有些心不甘情不愿的。
“不跟你们说了,敬完你们我就回新房了。”
“要不要我们去听听墙角?”赵辰笑得一脸暧昧。
“去你的。”
又嫁出一个女儿,哪怕是宗琮都有几分岁月不饶人之感。
胡淑妃这阵子又在操持婉姵的婚事。
见此,宗琮和盘儿说:“婉婤还小,你可别急。”
小吗?已经不小了,婉婤都十五了,及笄了。
盘儿表面应是,其实心里早就在琢磨驸马的人选。她是舍不得把女儿嫁出去的,可又不能不嫁,只能先在心里琢磨着,这样再等两年到了婉婤该出嫁的时候,也不会临时抱佛脚。
她想给女儿选个好的,且不管家世如何,最起码家里不能乱七八糟,最好能一辈子不纳妾。
盘儿两辈子都吃足了妻妾之争的苦处,不希望有一天婉婤变成废后那样,谁在未出阁之前不是无忧无虑、天真烂漫,可很多时候有些人有些事总会推着你不由自主往前走,以至于一错再错,无法挽回。
她甚至联想到,若婉婤出嫁后,驸马在外头养了小,到时候婉婤回宫来找她做主,她又该怎么办?
转头看看女儿那烂漫不知事的样子,她甚至有些犹豫要不要与她讲些婚后的事情,也好让她心里有个准备,不至于到时候发生了什么事,落差太大。
可该怎么说呢,说对于男人来说,都是贪恋新鲜的,你是公主,他是驸马,他就算胆子再大,也不敢在公主府养妾室,可在自己家就不敢保证了。
长顺大长公主不就是个例子,驸马对她也是恭恭敬敬唯唯诺诺,可年轻的时候也没少在李府养几个通房姨娘什么的,长顺大长公主年轻的时候,没少进宫找太皇太后哭诉做主。
这些事盘儿都是听傅太后说来的。
可盘儿总觉得这种话,不太容易开口和女儿说。
在她心里,婉婤还是那个肉乎乎喜欢笑的胖丫头,一直都没长大,大抵全天下的娘都是这种心态。
好不容易等盘儿想好了说辞,刚开头没说几句,婉婤就说道:“女儿以后若是找驸马,一定要找个像父皇这样对母后的好的。”
“你觉得你父皇对母后好?”盘儿心情有点小诡异。
婉婤用一种无法言说的目光去看她,让盘儿顿时明悟了婉婤已经不是那个肉乎乎的小婴孩了。
她这么大了,又出生宫廷,可能该明白的不该明白的,她都知道一些。包括妻妾之道,这世上又有什么地方比宫里的妃嫔斗得更厉害,更能展现妻妾之道的地方?
“女儿会找一个自己心悦的,也心悦自己的。”
盘儿又吃了一惊,心悦?
“你是不是有什么心悦的人了?”
婉婤一愣,立马道:“女儿只是打个比方,若是彼此不心悦,也不会像父皇和母后这样了,这样才是夫妻。若彼此不心悦,成为夫妻干什么?”
不得不说,盘儿今天受到的惊吓实在太多了,婉婤简直出乎她所料。也让她明白,她看待女儿的目光可能有局限性,以至于接连诧异。
这次对话就这么不了了之了,之后盘儿也没少旁敲侧击打探婉婤的心事。
可也不知婉婤是真没有心悦的对象,还是太会掩饰,竟没让她得到任何有效的信息。
可怀疑还在心底泛着泡泡,因为婉婤的那一愣的神情。
扭头她慎重其事对宗琮道:“告诉你一件事,咱们女儿可能有心悦的对象了。”
老父亲宗琮也吃了一惊,“心悦的对象,是哪个臭小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