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论阿忽鲁如何懊悔都已经无济于事,因为这世上万事万物,唯有时间和生死无可逆转。更何况,若是退到几年前,即便是楚凌顶着拓跋兴业亲传弟子的身份,又有谁能想到她会成为如今的神佑公主?所以对阿忽鲁的懊悔,楚凌只是淡然地笑了笑,并不以为意。一边摩挲着手中的棋子,楚凌有些好奇地看着阿忽鲁道:“田亦轩出逃…应该,没有事先跟阿忽鲁大人商量吧?”
阿忽鲁神色微沉,握着棋子正要落下的手停了下来,定定地望着楚凌。楚凌笑道:“很好猜啊,阿忽鲁大人怎么会看不出来,没有那些世家里应外合,区区几万貊族兵马对上天启禁军,其实根本没有什么胜算。更何况,几万兵马对天启来说不算什么,但是对貊族来说却不一样。这一次貊族兵马南渡,未必是真的想要攻打平京,最多…只是想要如果有机会的话捡个漏而已。如果没有机会,大军从灵苍江一路往上游直达润州,正好可以与润州驻军前后夹击靖北军和神佑军。不知本宫的猜测,对否?”阿忽鲁脸色越发难看起来,盯着楚凌的眼神有些阴沉,“公主果然…非常人也!”
楚凌托着下巴,笑眯眯地道:“这倒不是我一个人想出来的。还要多亏了有人提醒我,阿忽鲁大人不是莽夫,贸然将几万兵马调离北晋,对貊族可不是什么小事。”天启禁军战力稍弱,但是人多啊。几万兵马的调动对整个天启禁军来说无关痛痒。但是貊族却不是,貊族这段时间本就折损严重,即便是这几年拓跋梁在竭尽全力的扩充兵马,貊族的人口却极大的限制了貊族兵马的数量。这跟沧云城和靖北军不一样,他们是养不起那么多兵马。而貊族人是有钱却没人。大家都不容易啊。
阿忽鲁沉声道:“跟公主比起来,我不仅是莽夫,还愚不可及!”
楚凌好心安慰道:“阿忽鲁大人也不必妄自菲薄,这大概是…谋士在人,成事在天?”
阿忽鲁皱眉道:“公主这样的人,竟然也姓天命。”
楚凌笑道:“啊,这话是对阿忽鲁大人说的。本宫相信,谋士在我,成事也在我!”
阿忽鲁半晌不语,这样狂妄的话从这个女子口中说出来,竟然半点也没有让人感觉到突兀和违和。仿佛就是天经地义地一般。阿忽鲁心中突然升起了几分悲凉,有这样一个对手,陛下…貊族,以后到底会走向何方?貊族入主中原还不到二十年,统一天下更是遥不可及。会不会有一天…耗费了无数貊族将士性命而得来的一切,又将会以无数貊族将士的性命为代价仓皇而去?阿忽鲁绝不想看到这样的结局,但是他却毫无办法。
小阁外的城楼上,一群穿着锦衣华服的权贵们三三两两的聚集在一起,交头接耳的议论着。
“公主这到底是想要做什么啊?”有人忍不住问道。
他身边的人摇头道:“公主行事素来出人意料,谁知道要做什么?你们看,这不是连襄国公府的人都来了么?”襄国公很给外甥女面子,公主要求从四品以上官员全部前来城楼观战,可以带家属,于是襄国公便将府中的家眷都带来了,除了几个年纪是在太小的孙辈。至于别的官员,除了一些武将家中胆子大的姑娘公子来了,倒是没有人有兴趣再来围观。
“别担心,公主总不能害自己的亲舅舅吧?咦…那些是……”众人扭头看去,就看到一大群穿着儒生服饰的青年走了上来,这些人身上的衣服都是一样的,显然是从同一个地方出来的。
“国子监的学生。”有人惊讶地道。
这些读书人显然也不是自发前来的,因为走在最前面的是一个明显带着几分异族血统的美丽女子。那些读书人跟在她身后,脸上都带着几分怒意,却不知道为什么并没有发作。那女子将人带到城楼上,交给了驻守城楼的将领之后便转身朝着神佑公主所在的小阁而去了。
貊族人并没有所有人以为的那么快到来,一直等到了傍晚快要日落西山了还不见踪影。只有探查消息的斥候时不时来抱貊族人已经在多少里外与天启禁军遭遇,貊族人距离平京又还有多少里等等。按理说区区几十里的路程,以貊族骑兵的速度在就该到了,如今还没有到显然是被城外的禁军给拖住了脚步。
楚凌和阿忽鲁一盘棋一直下到了傍晚,最终还是楚凌险胜了一局。棋局输了,阿忽鲁却没有太大的反应。在他落入神佑公主的手中的时候他就已经想过自己的结局了。身为北晋丞相,他并不惧怕死亡,他只是不甘心而已。
楚凌将棋子慢悠悠地收回了棋盒,有些漫不经心地道:“可真慢啊。”
坐在一边的晚风笑道:“公主,说不定压根就打不到城楼下呢。”毕竟,沧云城主,还有冯铮和萧艨亲自出马,兵马也多余对方的情况下,未必就一定会让貊族人走到平京皇城脚下。楚凌有些苦恼,“那可不成,今儿特意请这么多人来观战,看不成岂不是白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