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临先生道:“好,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尽管让人来书院传个话。有什么不懂的地方,也可以让人去找曹家找曹老夫人帮忙。不过,老夫看这些事情你们两人也不需要我们这些老朽操心了。”
谢安澜笑道:“长辈厚爱,是我们的福分。”
东临先生满意地笑道:“你这丫头倒是比这小子乖巧多了。”
曹老大人觉得,即便自己认识这位老朋友几十年,也无法适应他这变化莫测的态度。总共也不过就是见了陆少雍三四次,头一次平平无奇,第二回聊了几句,第三回怎么就变成人家的长辈了?不过想一想这老头跟睿王府的关系,好像也不难理解了。
摇摇头,曹老大人将话掰回了正题,“陆大人近期是不打算离开京城了?”
陆离点头道:“早朝地时候,晋王授予了我户部尚书之职。明天要出京一趟,几日便还。肃州那边还要辛苦曹大人。”顿了一下,又道:“晋王同意提拔曹大人为洛西布政使,吏部的任命即日就会下达。”曹老大人这次当真是震惊了,没想到这样的好事竟然能落到自己儿子头上。不过看着眼前的陆离,立刻也明白了是因为什么。
曹家以后就真的是睿王府的人,这关系是怎么断也断不开了。
不过看着陆离这两天的作为,曹老大人倒是觉得这样也不坏。
按理说,按曹老大人的性格脾气是不会喜欢陆离这种玩弄诡计,心机深沉又心狠手辣的人的。但是陆离做这些事情却从来没有损害到百姓的利益,更没有做过贪赃枉法,欺压百姓,滥杀无辜的事情。这说明,他是一个有底线的人。比起如今朝堂上那些勾心斗角不择手段的人,这样就已经足够了。至于朝堂上的那些人,既然进了这个局,淌了这个浑水,是生是死就只能各安天命了。曹大人倒也不至于迂腐至此,否则他也不会跟东临先生成为朋友。
“曹兄,恭喜了啊。”东临先生扬眉笑道。
曹老大人也不客气,拱手,“同喜同喜。”儿子升迁自然是一件好事。谁能想到,就在两年前他还在操心着儿子从泉州回来之后日子只怕要不好过。如今也不过短短两年时间,却已经成为二品布政使了。自己这一辈子在朝堂上挣扎,也才是个二品的御史大夫啊。
两位老人家拉着陆离和谢安澜聊了大半天,等到两人从临风书院出来的时候已经是傍晚了。说到底,就是对他们有些不放心罢了。陆离昨天突然出手,大概确实是吓到了不少人。原本谢安澜还在想着东临先生和曹老大人对陆离胆大包天对皇帝出手是不是会有什么不满,显然现在看来却是她自己想太多了。这两位看起来对皇帝陛下并没有什么好感。除了曹大人关心了一下皇帝陛下的现状以外,东临先生连提都没有提一句。
“东临先生跟睿王府关系好像很不错。”谢安澜回头看了一眼临风书院,挑眉道。
若不是关系好到一定的程度,东临先生又怎么会答应睿王来教导陆离?虽然陆离并不需要太多的教导,但是即便是前世今生加起来,陆离的年龄也不过是三十多岁。有些事情,自然还是老人家更明白一些。另外,东临先生学究天人,只论才华学问的话,陆离只怕还是比不上的,所以说教导陆离倒也没什么不妥。
陆离若有所思地道:“与东临先生有深交的应该是外祖父。”
谢安澜想了想,也对。睿王殿下二十多年不在京城,离开京城的时候年纪可能比陆离现在还要小一些,能有什么深厚的交情?
“东临先生是当世大儒,有他镇着,清流文人和士子那里不会有人什么大问题。只是…只怕要毁了老先生的名声了。”东临先生之所以受人敬重,除了他学识高深,桃李满天以外,就是因为他不问朝堂政事,从不参与朝堂争斗。如今公开站队支持晋王,对老先生的名声可没有什么好处。甚至一不小心有可能遗臭万年,所以谢安澜才说东临先生跟睿王府的关系不错。简直是太不错了。
陆离沉吟道:“东临先生并非不问世事,只是很多事让他失望罢了。”陆离很理解这世上大多数读书人的心态,因为当初的他也是一样的。圣人最初的教导便是: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若是真的不问世事,东临先生又怎么会成为临风书院的山长。只不过是朝堂和上面的人让他失望,不得不退而求其次罢了。
“东临先生确实是学究天人的一代大儒。以后若有机会,倒是可以多向他请益。”
谢安澜认真地点头道:“你确实有必要向东临先生求教。”
陆离挑眉,“夫人对为夫很不满?”
谢安澜语重心长,“天天勾心斗角,气质容易变得阴郁。跟老先生多学点忠孝仁义,做一个阳光的暖男吧。”
“阴郁?”陆离低头看着跟前的女子,微微勾唇,“夫人这是认真地?”
谢安澜痛苦地捂住了双眼。陆大人微微一笑,那是大地春回百花齐放,秀色可餐啊。
但是,平时面对外人的时候真的是很可怕的好吧?难道你没发现好多人都很怕你吗?长了那么一张弱鸡脸,却能成功地让一大群彪形大汉都望而生畏,陆大人你赢了。
陆离要离开离开京城的事情并不难办,或者说很多人盼着陆离离开尽快离开京城才对。如今晋王才刚刚掌权,许多事情都还不熟悉,正是所有人都在拼了命的勾心斗角,争权力,抢好处的时候。这个时候有陆离这样一个人在实在是让人觉得如鲠在喉。虽然陆离所要去的地方安明府距离上雍也并不远,来去也不过两三天的路程,但是人不在京城总是好的。
所以当陆离告诉晋王他要离京去处理流云会的事情的时候,包括晋王殿下在内几乎都是欢欣鼓舞的表示陆大人尽管去,京城的事情有咱们处理,完全不用担心,流云会才是重中之重。
于是,陆离也十分干脆。第二天一早就在众人的殷殷期盼下,带着一行人上路了。就连原本说想要见一见陆离的百里信这次都没有说什么。陆离离开京城之后他们还能争取时间给百里修传个信什么的。
离开京城之后,陆离和谢安澜并没有如所有人以为的那样一路直奔安明府而去。而是在中途便离开了去安明府的队伍,换了一条路走。依然有一堆人保护着马车和马车里的人往安明府而去了,但是谢安澜和陆离还有薛铁衣却带着人悄悄地走上了一条小路。照着陆盛言提供的地图,一行人一路走得不紧不慢,第二天中午的时候就到了陆盛言所说的村子外面。
这是一个相当偏僻的地方,进山出山都只有一条小路可以走。虽然距离京城只有三百多里的路,但是最近的镇子距离他们却足足有上百里。再加上山路难行,这村子里绝大多数百姓这辈子去过最远的地方也就是山外的镇子了。
一行人刚靠近村子,就引来了村中百戒备和惧怕的目光。三人将侍卫留在了外面,只带了两个人随身保护陆离和谢安澜。但是一路走过去,依然能够发现不少村民都躲在屋子里悄悄偷看他们,却谁都不肯出来答话。
谢安澜有些苦笑,“这村子里的村民好像不太好客。”
薛铁衣笑容有些僵硬,“何止是不好客,好像把我们当成凶神恶煞了。”按说这里再偏僻也不是什么从来没见过外人的隐世村落啊,这些人需要这么戒备他们么?薛铁衣有些心烦气躁,倒也懒得计较这些。
谢安澜看到一个扎着两个小髻的小女孩正躲在门边好奇地偷看他们。扭头对小女孩莞尔一笑,那小女孩仿佛被吓到了一边嗖地缩回了脖子。谢安澜也不着急,慢悠悠地等着。果然过了一会儿那小女孩又悄悄地探出了头来,谢安澜笑眯眯地对着她勾了勾手指。
小女孩偏着小脑袋想了想,突然从门里面跑了出来。房间里的大人大约是没想到小孩子竟然会跑出去吓了一跳,伸手想要将她拉回来却已经来不及。想要出来又不敢,只好眼睁睁的看着她跑了出来。
谢安澜蹲下身来与小女孩对视,一个看上去比西西大一些,也不过六七岁的小姑娘。或许是家境贫寒,也或者这个村子本就穷困,小女孩看上去十分的消瘦。谢安澜摸出一颗糖果递给她,小女孩犹豫了一下还是接了过来。谢安澜又拿出一颗送进了自己口中,那小姑娘立刻明白了学着谢安澜将糖放进了口中。甜甜的滋味让小女孩眼睛立刻亮了起来,小脸上也多了几分笑容。
谢安澜轻声道:“你叫什么名字?”
小女孩眨了眨眼睛道:“我叫六儿。”
“六儿啊,姐姐问你一件事儿好不好?”
小女孩不解地看着她,谢安澜问道:“你爹娘,还有村子里的叔叔伯伯都去哪儿了?”
六儿回头看向身后的房门,“爹娘说,村子里来人外人,要躲起来。”
谢安澜疑惑,“难道你们村子里从来都不来外人么?”
六儿道:“有的,外人都是坏蛋。那些坏人来了,村口的李爷爷就生病死了。还有好多叔伯,还有旁边的小狗子都死了。”
谢安澜摸摸她有些凌乱地小脑袋道:“六儿知道什么是死了吗?”
六儿点点头,“死了就是不动了。姑姑说他们得了重病,医不好了。”
谢安澜皱眉,扭头看向身后的陆离和薛铁衣,“难道村子里得了瘟疫?”
薛铁衣摇头道:“不太像,这地方最近不像是死过人的模样。”这种偏僻的小村子,若是真的得了瘟疫,基本上没有人能活下来。
谢安澜想了想,问道:“六儿,你们村子里有没有一个很好看很好看的婶婶?”
六儿眨了眨眼睛,“很好看的婶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