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祁川轻叹了一声,“我想听你多说说话,没有什么想要告诉我的吗?”
如果可以与他通话,你会说些什么?--挺久之前叶岑岑问过他这样的问题。后来他找回声音的过程出乎意料的顺利,他已经能做到与祁川当面聊天,却不料如今隔了一千八百公里的通话,还是这么让人难以开口。
他想说返校日有个同班的女生跟我告白了,我差点误会她,感觉有点抱歉。但我真的没想到会被人这样暗恋着……好吧,明明被你喜欢着这样的奇迹都已经发生了。
他想说关于那件我没能说出口的事,我居然怀疑到了殷染身上。明明有好多次我也觉得她是很好的姑娘,你最好的朋友就一直喜欢着她不是吗。怀疑别人的感觉太糟糕了,越是想摸索清楚,它就像滚雪球一样在心里越滚越大。
他还想说这些都没关系,我会克服他们,只要听见你的声音就能重新充满力量。
他想说的话有很多,但果然言语不会是他此时最擅长的表达方式。所有好的坏的心情混在一起,浓缩成了四个字脱口而出:“我很想你。”
电话那头沉默了两秒,听筒那边隐约可以听见夜风袭来的声音,最让人满足的答案却换来的更多的不满足。月亮缺了一个角,少年披着外套站在阳台上,叹息般地说:“我也是。”
郗白抱着被子,软糯地道了句晚安,“加油,等你回来。”
“嗯,睡吧。不会……不会让你等很久的。”
小白兔应该又在乖巧地点头了。祁川挂了电话,然后对着屏幕轻轻吻了一下。
--长夜就这样走过了吗?
祁川是二月一日凌晨回来的,他没睡几个小时就爬起来上学,准备好好抱一抱他两周没见的宝贝。这是他有生以来度过的最愉悦的开学日了,可惜他去学校必经之路上发生了一起追尾事故,蜗牛速度前行的车龙堵得人没脾气了,他付了车钱,干脆小跑着去往学校。
郗白现在在做什么呢?是不是已经乖乖坐在教室早自习了?前一天通电话的时候他只说了今天回来,但没说是什么时候,现在他要在他们班门口帅气登场,欣赏小兔子欣喜的表情了。
但当他刚踏入校门,不知从哪冒出来的施钧洋一把扯住他的胳膊就把他往校门外拉。
“大哥你为什么不接电话?”
施钧洋也刚从另个方向跑过来,急得气都喘不匀,脸色十分难看。
“你最好今天别来学校。”他也不绕弯子,直截了当地说,“你跟郗白的事被人捅出来贴布告栏了。”
祁川愣住了。
说来这还是施钧洋第一次念出郗白的本名,而不是什么奇奇怪怪的昵称。对着友人难得严肃的脸,少年的笑意僵在嘴边。
可是没过几秒,他又哈一声笑了出来。
“你这不是开玩笑吗?”
他撩了一把额发,把手插在口袋里,书包都没带就大步朝校门里走去。他还是那个在八中“违法乱纪”,张扬霸道的不良,他抽过烟翻过墙打过架,老师怎么骂怎么处罚他都认,可惜这回他还真不觉得自己做错了什么。
少年不掩乖戾地扯了扯嘴角,眉眼间被怒意和柔情这两种本该相违背的东西填满。
“他还在学校吧?我不来他怎么办?”
施钧洋被他锋利的眼神怼得一愣,心说我的意思是你俩一起翘课别来了……不解释也罢,两人匆匆往高三教学楼的方向走。
窸窸窣窣的讨论声里,郗白站在公告牌旁两三米的位置,面无表情地盯着打印下来的大字报。他没想到真到了这种时候,他还能苦中作乐地想出一句,他们还没好好地拍过什么合影呢,怎么这个人拍得比他还热切。
放学路上的他们,寿司店里的他们,操场看台上的他们,虽然全是背影,仔细看的话好像的确满是亲昵的细节。还有一张祁川站在花坛边低着头等他下课,他正从后面朝他跑来的正面照,这依旧拍得不是很清楚,但是他能看见他自己脸上那种雀跃着的表情。
“哇,真没想到,是那个祁川唉!是十二班那个祁川吗?”
“谁做的啊,好过分啊……”
“唉你看,是不是他!”
“他就是之前那个……说是哑巴的吗?”
什么样的声音都有,什么样角度的谈论都有,话语没有实体,所以他们这时候开口都完全不经过大脑。可是言语的力量是可以杀死人的。郗白看着照片上祁川等着自己的身影,再想起之前的每一个这样的黄昏,少年的影子被夕阳拉得好长。
他如同被泡在蜜罐里,再被剜骨抽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