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跑出去,直跑到温凝身边才停下,而他同时也看到了警察制服上的字,市第一监狱。
雨已经停了,夜风湿冷。他和温凝一前一后回到家里,温凝转身对他说:“你淋了雨,去洗个热水澡再睡觉,这几天是不是睡衣没换过?我去找两件熨好的给你。”
他没说话,默默去洗澡,洗完钻进被窝,睁着双眼撒癔症。温凝端了一杯热水进来,在他床边坐下,然后拿毛巾给他擦头发。
“妈,你怎么了?”
“我没怎么。”温凝说话总是很轻,刚才那场痛哭是她最失态的样子,她微微笑了,却流下两行眼泪,“路路,我们离婚不怪你爸爸,因为他是体谅我。”
十年前温凝的父亲温鹤来入狱,被判了死缓,因着一份交情温凝来求路若培,路若培给压着减到了有期徒刑二十五年。他们的协议就是温凝嫁给他,做路柯桐的妈妈到路柯桐成年为止。而杨越言作为路若培的朋友和私人律师,所有协议的拟定以及后期相关的交涉都是他负责的。
“可能都是老天算好的,我爸爸后来得了肝癌,保外就医这些日子我一直陪着,但是我也再无心无力照顾你,所以我们提前结束了这个协议。其实我没有太难过,我爸爸他早就倦了,疾病和这些年牢狱的痛苦束缚着他,每一天他都是在等待解脱。”
温凝给他掖掖被子,说:“对我也是一个解脱。”
这是她的秘密,不想让其他人知道的秘密。但是温鹤来离开那一刻她忽然觉得没什么了,所以她告诉了路柯桐这件事儿。
“晚安,我们明天去医院,可能你爸爸已经醒了。”
门轻轻关上,路柯桐闭上眼睛,他以为的所有都不是事实,如果温凝不说路若培会永远保守这个秘密,由着他误会。
他还为此利用了费原,不然路若培也不会知道一切然后拆散他们。
翻身把脸埋进枕头,路柯桐痛苦地想,他这么差劲凭什么得到别人的疼惜,他不配。
第33章
第二天清晨,温凝如常做了早餐,路柯桐换好衣服下来,看着温凝眼下淡淡的黑眼圈儿说:“妈,买着吃就行,你这么累我难受。”
“你难受就多吃点儿,瘦的下巴都尖了。”温凝刚刚失去至亲,但她倒是想忙一些,不然闲下来就头痛,“厨房熬的汤还有十分钟就好了,你记着关火。我上楼去收拾些衣服和日用品,等会儿去医院要带上。”
温凝说完转身上楼,突然又停下说:“路路,谢谢你这些天打理花房。”
路柯桐鼻子酸,等温凝走了,花房就彻底没人管了。“以后我会好好照顾它们的。”花花草草会有感情吗?希望没有,他觉得一个人难过就够了。
司机送他们到了医院,上楼时路柯桐紧张得浑身僵硬,他祈祷着进入病房就能看到已经苏醒的路若培,等电梯门一开他立刻冲出去,冲到病房门口后深呼吸,然后轻轻推开了门。
邱妈在外面客厅休息,应该是刚刚洗漱完。温凝上前放下东西,然后打开一个保温桶,说:“我做了点儿吃的,你和见霆先吃,吃完就回去休息,劳烦你们一夜太抱歉了。”
“说什么呢,都是多少年的朋友了。再说医生护士那么多,都仔细盯着呢,我们不费什么心。”邱妈说完,邱爸从里间出来。路柯桐马上问:“邱爸,我爸醒了吗?”
他问完就要往里进,邱爸拦住他说:“还没有,不许皱着张脸,医生说了四十八小时,三点做完手术到现在才多长时间,不许吭唧。”
邱妈说:“你烦不烦,赶紧让孩子进去看看,路路别担心,多跟爸爸说说好话,他一高兴就醒了。”
路柯桐进入里间,看到路若培还是那样躺在床上,他揉揉脸走过去坐下,也不敢碰到路若培。坐了那么几分钟,刚揉过的脸又一皱,他发现他没跟路若培说过好话。
“爸,你给我找的老师语速太快了,你快醒过来给我换一个。”他说完又摇摇头,“还是你给我讲吧,你讲的最好,还省家里钱。”
“再开学我就高三了,你是博士学历,我要是考不上个好大学多给你丢脸,你说你当什么官儿啊,还不如当个大学老师,每周去上几节课搞搞研究就行。”
“爸,你以前说我不着调,做医生能开错药,做老师能跟学生抬杠,送快递都不认识道儿。但是你说过就算了,从来也没让我改,你就想让我傻不拉几乐呵一辈子然后什么事儿你扛就行,你太瞧不起人了。”
沉默了一会儿,他看着床单:“你怎么还不醒,是不是觉得昏着没我烦你还挺好啊。”
门口有声轻笑,路柯桐抬头看见了杨越言,“叔叔……好。”杨越言进来,在对面的椅子上坐下,小声说:“念叨什么呢?”
路柯桐没说话,静静观察着对方,杨越言压低的声音使房间更加安静,仿佛害怕把路若培吵醒。杨越言以为他不自在,解释道:“邱厅长回去了,这边白天肯定会有你爸爸工作上的人来探望,你们娘俩应付太累,我是他的律师,可以给应酬一下。”
他脑子这会儿倒好使了,说:“我爸好几个秘书都可以应酬。”
“嗯,”杨越言对付孩子跟玩儿似的,温柔地看向路若培,说:“所以我挺闲的,这不进来看看他么。”
路柯桐皱眉问:“你结婚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