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派鸟兽作散,容落云的灯烧得空留骨架,只好丢入篝火。偶一抬眼,于阴影中看见霍临风,隐隐的,难以确定。
他欲喊又止,无端觉得尴尬,脑海里尽是那一束莲花。
霍临风朝他大步走来,一觉睡醒抛却羞赧,只剩下坦然。相离一步,对立焰火旁,彼此情态形容瞧得一清二楚。
他们同时动耳,听见一句微弱的“恩人”。
少年抱着女童,老翁拄杖,巷中流民聚在一片。白天就在寻容落云道谢,始终未见,这会儿见到了,却目睹菩萨心肠的“恩人”以一敌众,顿时骇然不敢上前。
容落云半转身凝望,将一地男女老少框入眼中,思量道:“这点粥只能治标,你们还是尽快寻个地方安家得好。”
众人明白,那女童却搂紧少年脖颈,小声泣道:“不要回去,回去活不成的……”
容落云问:“瀚州情形如何?”
少年答:“每天都在饿死人,百姓们为了活命只得舍家而逃。”
容落云生疑:“瀚州富庶,况有灾必有饷,好歹能支撑住大半罢?”
少年摇头:“不瞒恩人,瀚州城中连一处布施棚都无,水米未见。”一阵哽咽后,“粮饷层层盘剥,早被吞个干净,官府更勾结富贾屯粮抬价,多少人为一碗米倾家荡产。”
容落云轻轻“哦”一声,问:“知州是何人?”
少年回答:“贾炎息,他乃当朝丞相的表侄。”权倾朝野的人物,少年低声众人噤声,周遭霎时悄悄。
容落云咂道:“当朝丞相……陈若吟。”音低字轻,神思缱绻,犹如叨念一位故人。他旋身欲走,经过霍临风时一顿,又探手一勾,揪着人家的封腰拽动几步。
霍临风唯恐封腰散开,行至无人处,一把攥住容落云的手腕。容落云扭脸看他,抽手一截,握了握他:“杜仲,布施一事办得不错。”
他颔首:“宫主满意便好。”
容落云道:“可我又有不满意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