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立邦和张嘉两个人虽然心中不爽,但也没有理由阻止人家照顾生病中的室友,再加上在酒吧里一顿折腾,也是身心俱疲,所以纷纷洗漱回房。
“我说顾文宇,你最近忙什么呢,怎么跟不要命似的?”蔡杨倒了杯热气腾腾的水递给了顾文宇,然后盯着他猛看,看了一会儿终于安心了,觉得之前那种莫名其妙的别扭感觉不见了。果然刚刚还是在酒吧里被刺激到了,一时脑袋短路而已。
顾文宇接过水杯,低着头慢慢喝了一口,并没有注意到蔡杨那几乎把自己脑袋盯成筛子的诡异目光,等再抬起头看蔡杨的时候,笑了笑:“多谢。”
蔡杨受宠若惊:“呀,顾文宇!你竟然会笑!”
顾文宇顿感一阵无语,皱着眉说:“你有没有觉得,你这句话说了很多遍?”
蔡杨一愣,有些尴尬地抓了抓头发:“哦?有吗?也对啊……你最近都不怎么面瘫了,还挺爱笑的。呵呵……”
顾文宇无奈地默了一下,然后喝光了杯子里的水,在床上躺下来,嘴角忍不住轻轻勾起:“是啊……最近有挺多值得高兴的事。”
蔡杨一听这话,八卦细胞立刻活跃起来,倒坐在转椅上蹭到床边,扒住椅背目不转睛地盯着顾文宇:“嗯?是不是公司的事有起色了?快说来听听,让我也膜拜一下!”
要知道,顾文宇这几天跟他讲的话加起来都不超过十个字,要不是因为他现在身体不适卧床休息,还不知道要和那台计算机缠绵到什么时候。
顾文宇洗了个澡,又喝了点热水,脸色比刚刚好了些。他闭上眼睛平躺在床上,不知在想什么,沉默了片刻才说:“其实最初和几个朋友创办公司,只是因为大家对一款软件的开发很有兴趣,但是因为一些技术限制,一直找不到什么突破,就被搁置了。但是前几天一个偶然的机会,我突然想到了一个解决的办法,事情便有了些进展。”
“哦?那是一款什么样的软件?”
顾文宇睁开眼,微微侧过头看蔡杨:“你是学自然语言转换的,对吗?”
“是啊。”蔡杨被问得一头雾水,倒是不明白顾文宇怎么突然提起这个。
蔡杨虽然是计算机专业,但对自然语言转换这方面却一直有着某种类似于天赋的灵性。所谓自然语言转换,也就是将人类的语言转换为计算机能够识别的语言。
可以说人类对于计算机的使用完全离不开自然语言转换技术。比如当你对计算机输入一串中文:中国的首都在哪里,首先需要将这句话转换成计算机可以读懂的代码,再从用代码中调取答案,然后再次转化成人类语言,最后就得到了结果:北京。
当然这属于自然语言转换中最基础最简单的部分。
若是再复杂一些,应用到互联网中的搜索引擎,假如你输入:中国的首都是哪里。程序员需要设计出一套算法,首先对你输入的查询串进行分词,分词后就是:中国/的/首都/是哪里。然后会提取一些比较重要的关键字,比如中国和首都,最后在之前已经抓取的网页里进行关键字匹配,选出相关性最高的网页排序展现给你。
“那你觉得,现在自然语言转换的最高水平是什么?”顾文宇又问。
“最高水平?应该是那种可以自动回答问题的吧……”蔡杨皱着眉想了想,“比如清华机器人小图?其实语音识别也属于很好高级的自然语言转换技术了,这几年已经相当成熟。再者……应该就是现在被炒得火热的苹果4S中的siri技术了,不仅可以识别人类语言,还能打破惯有的语法限制,直接以聊天的口语化形式与机主对话。但siri技术属于多种技术综合的成果,还涉及到云计算什么的……不过,在语言转换方面应该是最高水平了。”
顾文宇躺在床上静静地看着蔡杨在那里自顾自地分析,目光不知不觉就变得很温和,等他说完了,顾文宇点点头:“siri的核心技术最早是由美国军部控制的,而现在市场化的手机语音识别siri则是民用化了的技术。事实上siri真正达到什么样的水平,我们根本无从得知,但即便这样,也已经是很了不起的水准了。只不过……”
蔡杨观察着顾文宇的神色,竟然从那双眼睛里察觉到了一抹不屑,于是挑了挑眉,凑上前挤眉弄眼地问:“怎么……难道你想说……你们要弄出来的软件竟然比siri还要牛B?”
顾文宇倒是对蔡杨言语中的揶揄无动于衷,只是抬起眼看他,然后语气淡淡地问:“如果我说,将来会有一款软件,可以通过对一个人语言习惯的分析,编辑出属于这个人的语言数据库。然后利用这个数据库,可以通过他每一句话的用词、断句、语气、音调等一系列语言因素,分析出他话语中隐藏的潜在意思……也就是说,他心底所想,心中所念,全部会通过他所说的话被计算机识别出来……没有任何保留……你说如果达到这个水平,会怎样?”
顾文宇的声音不大,语速平缓,语调平和。
只是,在如此安静的,安静到只有两个人呼吸的房间里,他所说的话,每一个字都好像蕴藏着一种无法抗拒的,令人怦然心动的强大力量。
就好像一个人,用最平淡的表情,在你面前展现出一幅让人叹为观止的惊世绝作。
良久的沉默。
蔡杨不知不觉中已经被顾文宇那双深沉的眸子吸引进去,好像还沉浸在刚刚那一番让人无比震撼的,甚至有些天方夜谭的奇妙设想中。
顾文宇看着怔怔发呆的小菜鸟,嘴边微微浮起一丝微笑,然后又闭上眼睛在床上安安静静地躺好,说:“不过想要达到这种水平,还有很多问题需要解决,但毕竟已经开始了……总会有成功的一天。”
蔡杨仍在发呆,过了差不多能有一分钟才,瞬间两眼冒光地从椅子上弹起来扑向顾文宇:“喂!喂喂!顾文宇!你什么意思?你是说……你刚刚说的那个东西……你们开发的就是这玩意儿?!我去……太他妈帅了!喂喂,你起来,你先别睡……你再跟我具体说说!你们弄到哪一步了!喂!睁开眼啊……你有没有那么困啊!!喂……喂!!”
然而某只不爱说话的IT,也许真的是因为生病了的缘故,非常坚定地躺在床上不肯再睁眼,也不肯再说一个字。任凭蔡杨抓着他的肩膀如何用力摇晃,他都像断了电或者死了机的电脑一样,再无反应,异常执着地将脑袋沉进软软的枕头里。
看着已经“沉沉睡去”的室友,蔡杨嘴角一抽,只好放弃。然后思维飘渺地出去洗漱,又思维飘渺地抑郁入睡,最后整个晚上都没睡踏实,还做了个奇怪的梦。
他梦见自己被人强迫着对一台电脑屏幕说话,可无论他说什么,电脑屏幕上都显示出:我是gay,我是gay……
于是第二天,蔡杨顶着一对熊猫眼上班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