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诚杰心也开始难受起来,他赤着脚走到余俞的身边去,坐在他旁边,看着他在本子上记下的琐碎的各种事情,诸如修墓地要什么样的规格,要多少花圈,要多少鞭炮香烛……,余诚杰眼眶也不由得湿润了,他伸手揽上了余俞的肩膀,将他揽到自己的怀里来,轻轻抚摸他的头发,声音略微哽咽,温柔而怜惜,道,“是我对不起她,但是,过去的都已经过去的,我们更应该看到未来。”
余俞咬着牙,握在手里的笔被他一下子捏断了,他该恨这个人,他该恨这个人啊……可是,为什么,为什么又不能呢,为什么又恨不起来……
两人第二天才坐上去县上的出租车,不是高速公路,只是一般水泥路,路上道路狭窄,且有些地方在翻修,有些地方又坑坑洼洼,出租车司机收了很多钱才愿意出车送他们,随着汽车的起伏颠簸,余诚杰的心也如此般,虽然被颠簸地难受,他倒没有说什么。
余俞坐在他的身边,两人一路无话,倒是司机耐不住寂寞,和余俞搭起话来,余俞每次只简单答几句,大多是司机在讲。
两人用的是方言,余诚杰二十年未曾听过,自然听得懵懵懂懂,后来便再不注意听他们在说什么,目光望着车窗外,看着车窗外的稻田,有时候还会看到一大片一大片的橘子树,或者茶园什么的,公路边上也有不少房子,有行人从路边走过,所有的一切都透着一种陌生的感觉,和他仅仅是隔着一层车窗玻璃,外面的就像是另一个世界一样。
余诚杰想也许自己今后也就会和这些平凡的农村里的人过一样的日子了吧。
想到此,余诚杰心里突然有些害怕起来,他当年就是从这种生活走了出去,现在,他居然又要回来了,回到这种琐碎的平凡的脏兮兮的不知所谓的生活。
他伸手拽住了余俞的手,余俞觉得颇为诧异,转过头来看他,看到余诚杰沉着眼皱着眉头看着外面,但握着他的手却越捏越紧。
车此时正经过一个镇上集市,也许这里刚下过雨,公路边上满是泥水,夹杂着乱七八糟的果皮纸屑还有小商书的垃圾袋,总之是脏得一团糟,人们却在这种地方摆地摊叫卖,赶集的人很多,老人小孩儿,妇人男子,大家脸上的神情各异,都在过着自己的生活,他们或许高兴或许悲伤,或许快慰或许烦闷,他们的生活是他们的……
但是,余诚杰对于自己也变成他们中的一个而充满了恐慌。
余俞不知道余诚杰的这种恐慌,他以为余诚杰的洁癖又犯了,于是拉着他说道,“阿凡,你别看就行了。”
余诚杰皱着眉头回头看他,没有说话,他把身体靠在座椅靠背上开始闭目养神,但是,头却隐隐作痛,他不得不问余俞道,“小俞,我们今后也会这样吗?”
余俞不明白他的担忧,反问道,“会怎么样?”
余诚杰目光瞥了一眼车窗外,“就像刚才看到的那些人一样,和他们过一样的日子。”
此时车子已经从那个镇集上开过了,车窗外面又是稻田和夹杂的柑橘树,一片绿色,还有蔚蓝的天空,很是漂亮。
余俞终于明白了余诚杰刚才抓住他的手抓得那样紧到底是因为什么,他看了余诚杰一阵,目光漆黑深邃,里面含着坚定,“我不会让你吃苦的。”
余诚杰抬眼看他,嘴角勾起了一个笑容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