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折又向上移动了半丈,就听到下面有窸窣的响动,料想是沈徵刻好了字,重新整理过情绪,又抖擞精神攀爬上来了。
两人快要接近第十层的中部,温折已经情不自禁的用上了妖力蓄在周身。并不是他有意而为,只是身体实在坚持不住,为了保护自我自发的动作。
他眼神向下一扫,就见沈徵额头上已经鼓起青筋,她削瘦的面容上血管暴跳,眼白布满血丝,双眼仿佛滴血。然而她神态刚强,毫无放弃半分的意味。
果然是沈徵,不愧是沈徵。温折一笑,抬起眼来,目光中更添几分坚定之意。
待到第十一层时,温折浑身上下的灵气和妖力都已经运转到极致,不知是否是错觉,他只觉得自己身上的骨骼都被强大的压力挤压的劈啪作响。若说刚刚是汗湿重衫,如今的温折就只有汗如雨下,他攀爬过的路径上俨然留下一道鲜明的湿迹。
和沈徵的距离已经拉远,而此时的温折却完全顾不上这点了。他连脖颈都涨红,耳朵里嗡嗡作响,劲风吹得他从耳道到气腔都噎住般疼痛。假如在他眼前放一面镜子,他便能看到自己和刚刚的沈徵一般无二的充血眼睛了。
下面的沈徵突然用那破碎般的喉咙发出了一声低吼。
刹那间,温折身上的灵气不由自主的向下流动,温折慌忙对此作出调整,险些没能维持住自己身上灵气的频率。这异动刺激了温折已经因为压力和痛苦有些昏沉的神智。而神智气势的变化和灵气的走向也让温折明白了发生的事情。
沈徵进阶为炼气九层了。
必定是因为此处压力所致。
温折紧紧的贴住鬼压柱壁,只觉得浑身酸软,难以再进一步。十一层的鬼压尚且如此十二层的想必更加骇人。以他练气八层的修为确实难以登顶,但若是他也能进阶炼气九层,自然又不一样。
此处虽然让他十分难过,灵气也被压迫到最紧缩,但由于下意识的探出妖力护体,也只是让他濒临极显的边缘而已。
压力还需要再大一些,温折想。
我想更进一步。温折清晰的听到了自己脑海里的声音:更进一步,再爬上一层,在“容雪淮”旁写下我自己的名字,也让我的修为和花君更接近一点。
温折深深的吸了一口气,随即毫不犹豫的和自己的自我保护的本能斗争起来,缓缓的撤去了周身的护体妖力。
这一刻,无处不在的鬼压汹涌而来!温折在一瞬间里几乎有种自己会被压成一张薄饼的错觉!
温折耳中如此切实的听到自己骨骼摩擦压迫的闷响,与之一起到来的是被鬼压和他自己打入经脉流入丹田的灵气。这实在是一个很痛苦的过程,但在短暂的痛苦过后,温折只觉得精神一振,原本快要竭尽的灵气重新充盈起来,宛如重获新生。
他的骨头已经不再隐隐作痛,鬼压虽在,但并没有对他产生那样严重的压迫了。
他升到了炼气九层。
沈徵已经在此时追赶上来。只是她方才和温折擦肩而过,离他只有一指距离。因为修士进阶时要吸收不少灵气,沈徵就和刚刚的温折一样被就地取材——还由于距离原因被取的格外严重些,所以如今显得有点狼狈。
但这狼狈并不能阻挡她眼中的光亮。
沈徵拔刀出鞘,在鬼压柱上重重的猛击一掌,暴喝一声,一跃而起,扑到了第十二层的位置留下了一抹长长的刀痕。
沈徵已至。
温折见此朗笑一声,也不动妖力,只是鼓起全身的灵气向上攀去。他放出了自己的神识一寸一寸的扫过鬼压柱粗糙的壁身,终于在一处凹凸不平之处寻到了容雪淮的名字。
就是这了。
他手上套着那个小小的刻刀,此时轻轻一拨机关,刻刀的刀刃就银芒一闪露了出来,温折顶着强大的压力,一笔一划凝神静气,专注的近乎虔诚的在百年前的银钩铁画旁留下了自己的名字。
容雪淮-温折。
真是完美的一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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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最后两人几乎同时坚持不住。
“我快你半个脚掌跌出十二层。”沈徵脸上有些不情愿,但依然实事求是道:“我输了。依照赌约,随时随地,你可找我对招。”
他们两人从十二层滑落……或者说干脆就是力气耗尽直直的摔下来,一直到三四层时才控制住身体,改为缓缓降落。两人的双脚刚一挨地,除了齐恒远和裴阡陌的迎接外,还受到了惨无人道的围观。
温折这才想起他之前打听到的情况:已有三十年没能有人攀上第十二层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