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匹周身乌黑的马,一身皮毛油滑光亮,唯有四只蹄子并额前一块是雪白。马生的强骏,马尾甩得也极有力,一看便知非凡品,只怕有日行千里之能。

而马上之人也堪与这骏马匹配,盔甲上一点红缨飘动,身后玄色披风飒飒,面如朗玉、目似寒潭,竟像是一把刚从鞘中拔出的寒刀。落雪渐大,他漆黑的眼睫上头也落了几片零落雪花,却仍旧眉目不动,只淡淡用着力道拉着手中缰绳。

此地民风并不过分保守,眼见着仇将军已来,铺天盖地的香囊儿香袋儿手绢也跟着如雨般落了下来,直往这位年轻有为的将军怀中砸。仇将军分明瞥见了,却伸出手,将那些绣满了少女情思的手帕拨了下去,俨然没有半点怜香惜玉的意思。

吞龙将斗篷帽子放了下去,眼睛也直直地望着那仇将军,感叹:“真是好人物。要是这样的人做恩客,当小倌也无甚不好......”

朗月笑道:“可不又是在做梦了?”

含瓶亦抿嘴,“只怕仇将军做不了你这恩客,也不想做恩客呢。”

他们话中显然有别意,彼此对望一眼,皆含了笑。唯有寇老干部不解其意,只好远远地打量着这位将军,待到对方眼眸也骤然穿过人群转到这边来时,不由得心中一慌。

他躲闪不及,目光和这位将军撞了个正着。

与仇将军那气势相比,他就像是只白毛红眼的兔子。仇将军望了他一会儿,这才慢慢移开眼去。

那种气势骤然消散了,寇秋松了一口气。

沈翰修并未注意这人群。他瞧见男人的影子,面上便挂了笑,驱马向前,道:“仇将军。”

“沈状元。”

两人见过礼,沈翰修就与他并驾齐驱,低低地说些什么。沈翰修本身皮囊生的也不错,如今这样一朱一赤两色,又是映着雪,竟有几分相配的意味。含瓶看了不免焦心,默默把目光移回寇秋身上,不着痕迹搀扶了他一把。

“爹,”他说,“咱们走吧?”

他这一声不高也不低,不远处的状元郎也听见了,下意识回头望了一眼。待看见是何人,目光又瞬间转了回来。

寇秋看完了热闹,自觉已经没什么好看的了,便准备回去着手整治南风楼,因此道:“走走走。”

赶紧回去,改造和谐场所要紧。这南风楼的牌子在上头挂一天,他就浑身不舒服一天,跟自己犯了多大的罪似的。

五讲四美的社会主义好青年有点扛不住。

寇老干部幽幽道:【阿崽,我连昨天梦中都是被警察叔叔带走的场景。】

系统有点兴奋了,【是吗,带走?——哪种带走?】

玩手铐的那种吗?

寇老干部还没察觉到它想歪了,仍旧向下说:【就是新闻联播里的那种带走。】

系统崽子的热情瞬间被浇灭了大半。

【......哦。】

能上新闻联播的啊。

【梦见主持人说,某某地区又打掉了一个卖淫嫖娼团伙,】寇秋忧愁叹了口气,【我就抱头蹲在最中间,旁边是含瓶、吞龙他们几个,连马赛克都没怎么给我们打。】

想想都悲哀。

系统诡异地沉默了会儿,然后说:【阿爸,那万一你真的被抓了,你怎么办?】

寇秋想了想,随后庄严地给了个标准答案:【好好改造,重新做人。争取给里头的同志们做个好榜样,呼吁大家出来后,一同为我们的和谐社会贡献一份力量。】

系统:【......】

可以的。

直到他们走的远了,沈翰修才不着痕迹地松了一口气。他驱动着马匹,却发觉身畔的男人仍旧一动未动,不禁诧异,“仇将军?”

男人乌黑的眼眸这才望了过来,抿了抿唇,道:“沈状元认识那位公子。”

不等沈翰修否定,他又加了一句,“我见到沈状元躲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