状元郎色若春花,缓缓举杯,“到时候若是再设宴,还望王兄能帮愚弟引荐引荐。”
他们本是同年登科,只是探花与沈翰修不同,原本便是官宦子弟,与端王常有来往,极熟了。因此听了这话,丝毫也不拒绝,便一口答应下来,“端王也必定慕沈兄人品!”
沈翰修笑道:“慕倒不敢说,只是素日闻听端王大名,如雷贯耳。可惜一直无人引荐,岂不是憾事。”
探花郎道:“包在愚弟身上。”
两人于是又换上了几壶好酒,推杯换盏,直至月上梢头方回。
回至府上,简单洗漱,却见管事的踌躇站在门口。沈翰修问:“怎么?”
“爷,”管事的将头低下来,“这,府中日常采买,如今已然有些不太够......”
沈翰修慢慢阖了眼,道:“库房中取。”
“正是这话!”管事的焦急道,“赏赐的一千两金子,如今已然花了八百——况且爷再不久,便要去下聘了。这么点钱,可怎么准备聘礼呢?”
竟是捉襟见肘。
沈翰修如今还没捞着差事,这状元郎便是个虚名。他倏地睁开眼,道:“那先前的钱是怎么来的?”
他怎么从不曾花着花着就没有过?
管事的几乎要跌足长叹,道:“唉,爷,您怕不是忘了。之前咱这府中所出,可都是、可都是南风馆那位给的银子!”
沈翰修倏然住了嘴,胸膛起伏不定,半日后方猛地一拍桌,杯中茶水跟着这动作晃荡不已。
“难道离开他,我沈翰修便活不成了么!”
他用力闭了闭眼,强行将喉间那股子萦着的气咽下去了。
“......罢了。”
“不用太久了,”他道,“会有法子的。”
第70章 南风馆从良记(六)
大年三十, 南风馆的人聚在一起吃了顿饺子。
并没有刻意张罗好酒好菜, 只是几个擅长厨艺的撸起袖子亲自下厨, 包出来的饺子一个个圆滚滚胖乎乎,撑得几乎要破掉。吞龙也在一旁兴致勃勃帮忙, 没过一会儿捏破了三个,成功被含瓶几人扔了出去。
“正事不干,只瞎捣乱!”含瓶嗔怪道。
吞龙只好坐在椅子上眼巴巴等着,顺带将葫芦中的小蛇倒了出来,喂它吃些肉末儿。
自朗月下葬后, 他便始终穿着素衣,身上无一丝艳色, 形容也清瘦下来。如今这单薄的手指上盘旋着细细长长的蛇,那蛇在上头高高昂起颈部,吐出了鲜红的信子, 像是能将他的手整个儿吞下去。
大红灯笼就挂在馆前,烛火跳动着, 将一整片土地都照的通红。桌子搭载了二楼的暖阁里, 隔着窗便能看见这一夜的月亮。
弯弯的, 像是被罩在纱里。
半途便有人嚷嚷着不尽兴,去浸了一壶烧酒。席上并无外人, 能听见的全是笑语声, 你推一下我, 我推一下你, 手上便没个消停的时候。酒过半盏, 抚萧不胜酒力,就醺醺然在席间跳起舞来。
他喝得踉踉跄跄,连步子都不稳,转着转着便倒在了人身上。几个人嘻嘻哈哈笑闹做一团,吞龙看了也不禁好笑,正欲回头与含瓶说,却为对方唇角的笑意怔了怔。
“怎么?”
含瓶注意到他的目光,含笑问。
吞龙也有些愣愣,半晌后才道:“你笑了。”
含瓶反问:“我不能笑?”
“也不是不能......”吞龙道,“只是这么多年,这是我头一回见着你这么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