寇秋一惊。

“阚叔!”

他还从没想过,阚峻会给什么人跪下——毕竟阚峻自己,如今就已经算是万事顺心的了,气节风骨,都像是打娘胎里带来的,哪里会做出这种举动?

可男人不仅跪了,甚至还磕了几个头。

寇秋讷讷:“阚叔......”

“您把扬扬交给我,”男人抬起眼,望着那墓碑,眼睛里头好像有暗色的火苗在簌簌地烧,“扬扬在我这儿,我肯定会好好护着他。我知道他年纪小,也知道您可能觉得,他是被我骗了,但——”

他顿了顿。

“我会疼他。”

“我承诺您,是一辈子。”

话语说完,阚峻又认真地磕了三个响头,地下没有垫垫子,他的额头红了一片,上头还沾了点泥土,有点儿滑稽。寇秋想笑,却又笑不出来,眼眶又潮又热,只好踮起脚来,给他拍拍,“怎么突然跪下了?”

阚峻说:“想起来,还没和你的爸妈打过招呼。”

寇秋说:“是哦。”

他与男人沿着原先的路往回走,再给方母的坟前也摆上东西,说上几句话,这才回去,“我爸妈都很疼我的。”

阚峻看了眼走在身旁的少年,眼底含了温存。

他知道,方扬的父母都是在过年回家的车上遭遇车祸的。

两人都早早过世了。剩下一个方扬懂事的不行,一边照顾着爷爷,一边还得顾着学业,即使是这样,他的成绩也仍然很好,毫无疑问是个优秀的孩子。

可就是这样一个优秀的孩子,差点就因为当时的一些手脚,再也走不上大学的这条路。

阚峻心内存着庆幸,甚至还有几分后怕。

若是当初他没有过问,那便再也没有如今的方扬了。

少年没察觉到他的情绪,一面走,一面还在好奇地伸手去拔路边的叶子。细细的一小条草叶被他拿在手里,把外头沾着土的表皮剥干净了,对着根茎吮了吮,又递给阚峻,眼睛亮晶晶:“阚叔,甜的!”

阚峻也把草叶放进了嘴里。

很甜......很甜。

满是草叶的清香。

“等到香椿长嫩叶的时候,咱们再回来,”寇秋背着手,笑眯眯,“到时候,可以拿那种大梯子和树棍去勾香椿叶,炒鸡蛋很好吃——阚叔,你吃过没?”

男人摇头,只是侧着脸,听他说。

“还有秋天的桂花,在开的最好的时候摘下来,洗干净,兑上点白糖和面粉,就放在锅上蒸,也好吃!”

“还有夏天的蝉......”

阚峻的脸色终于变了。

“蝉?”

“就是知了,”寇老干部说,“蛋白质含量可高了,下锅炸,再洒上椒盐,或者直接烤——”

阚峻的步伐骤然加快,“扬扬,下去了。”

寇秋跟在他后头哈哈大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