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努努嘴,“万一到时候咔嚓一下骨折了,我是继续,还是把他送医院?”

小护士们不笑了。

半天后,中间一个忍不住说:“寇先生真可怜。”

“是啊,是可怜,”另外一个道,“也是二十几岁的年轻人,一天到晚就只能在房间里待着......心里其实挺苦吧?”

哪怕是想看外面的世界也看不到。这世界是钢铁的,他却是玻璃的。他只能被包裹着,小心翼翼地保存起来,却永远也不会有机会去闯、去闹、去肆无忌惮地挥霍青春。

跑,跳。这些对普通人来说很正常的事,对他而言却全是奢望。

小护士叹口气,再抬起头,才发现林医生这么长时间没嗑瓜子,只是坐在椅子上,嘴唇紧紧地抿着,眉宇间都蹙出了几道痕迹。她怔了怔,心头觉着有点异样。

林医生今天怎么不嘴炮了?

她张张嘴,想问。

外头却有人喊:“林医生,林医生,准备做手术!”

林修从椅子上站了起来,一面戴上手套一面朝无菌换衣室走去。小护士的话没来得及问,又有了新的病人被送了进来,眨眼间也就忘记了。

骨科的工作很忙碌,经手的病人也多。结束了所有手术已经是晚上十点。值班的医生抱怨着还要加班,累都累死了,又把身上脱了一半的白大褂穿了回去,正弯着腰在柜子里头掏东西,肩膀却被人碰了碰。

扭头时,林修就站在他伸手,双手插在白大褂的兜里。

“我和你换。”

那医生受宠若惊,没想到平常嘴上从来不饶人的林修居然也会想着帮人,忙道:“不用了——”

男人上前一步,不容置疑。

“换。”

未完的话全都堵在了喉咙里,值班医生依言换回了便装。出门时还有点心中忐忑,“那麻烦林医生了。”

男人垂着眼整理桌上文件,没回答。

等办公室中其他人全走了,只剩下他一个,他方才把那些文件一拢,迈着长腿,直直地冲着一间病房去了。

病房里的病人已经休息了。

推开门,青年侧着身子,不压着做手术的那条腿。他睡得很香甜,嘴唇微微张开,露出了里头米粒一样的牙。

林修看了会儿,就在床边上坐下。

他的手指伸了伸,最后缓缓碰上了嘴唇边缘。

先是按,后头就变成了摩挲。

拿出来时,指尖都微微湿了。

男人替青年掖了掖被子。

这一夜的月光正好,很亮,却不像是太阳那种刺眼的光亮。窗帘没被拉上,它们就从窗户里争先恐后地探进来,好奇地睁着眼睛打量着。这会儿天上的云全飘走了,月光愈发肆无忌惮。

床上的青年也像是感觉到了这光,皱了皱眉,被窝里的手伸了伸,放在眼前挡着。

“嗯......”

林修的身形像是座纹丝不动的山。

他的手指这会儿放在自己唇上,忽然间眉峰蹙了蹙,淡淡说:“走开。”

只有两个字,可月亮像是收到了什么命令。那片倾泻进来的光飞快地沿着窗户攀爬出去,很快便敛去了,回来的仍旧是天鹅绒一般的漆黑的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