吹吹打打,晌午的时候,韩岳来林家迎亲了。
新郎官一身大红喜袍,本就是高大俊朗的人,换了新衣,站在一群看热闹的村人中间,更显得鹤立鸡群,勾得大姑娘小媳妇都想看。村人们喜欢说闲话,但也容易忘记旧事,既然韩岳与林家女要成亲了,那以前两人偷偷私会两次,算什么?不值得多提。
“人家韩岳比你小都娶媳妇了,胡全是不是很羡慕?”
有人反过来寒碜当初散播谣言的胡全了。
胡全双手插在袖口里,听到这话也不气,猥琐地笑道:“先娶媳妇有啥用,未必能生出娃来。”
这是暗讽韩岳没种呢!
村人们嗤了声,怀疑谁没种都行,就韩岳那身板,可能没种?
办喜事是稀罕事,隔壁村都有来大旺村看热闹的。
曹珍珠与她娘胡氏也来了,看着骡背上的韩岳,再看眼跟来迎亲的韩江,曹珍珠气愤地抱怨道:“说话不算数,他明明答应他先娶我的。”
曹家比韩家还穷呢,要不然胡氏也不会同意女儿跟韩江好,不过现在她倒不急,对着林家大门道:“傻丫头,韩岳娶这门亲咱们也有好处,你想想,林家多有钱,林娇嫁过去吃的能差?到时候三房人一起吃饭,你也能沾光。”
更重要的是,林伯远是私塾的夫子,两家成了姻亲后,她把小儿子送进私塾,林伯远也不好意思收束脩。
胡氏可精了,怎么算,韩、林两家结亲对曹家来说都是好事。
曹珍珠哼了哼,嫌弃道:“就怕她事事都要压我一头,我又没钱跟她比。”
胡氏瞪眼女儿,故意道:“既如此,那你忘了韩江,另寻门婚事罢。”
曹珍珠抿唇,目光落到韩江俊朗的脸上,不吭声了。
众人继续围观,新郎进去不久,就把新娘子接出来了。林遇将妹妹背上了花轿,看不到新娘子了,村人们立即都朝后面的嫁妆看去,这才是最值得看的。林家准备了十八抬嫁妆,在村里算是非常体面的了,领头的第一抬,整整齐齐的摆着二十个一两的银元宝。
村人们瞪大了眼睛。
“二十两,林夫子真舍得啊!”
“韩岳真是撞了大运了,娶了个美娇娘不说,还赚了这么多嫁妆!”
“哎,不对啊,我记得林娇特别嫌贫爱富,怎么会看上韩岳?该不会是去年韩岳好色贪财,故意将人家掳到山里,逼得林娇必须嫁他吧?”
银子这东西,最能乱人心,有的村人只是羡慕林家给的陪嫁多,有的村人就是嫉妒了,一旦嫉妒起来,就喜欢说些难听的,故意给得了便宜的人添堵。
韩岳听见了,没有在意,自己无愧于心就好。
简陋的花轿里,陈娇也听见了,想的却是,韩岳救了她的命,这世嫁他做妻子,也算是报答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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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轿沿着村中土路转了一圈,晃晃悠悠的,终于在陈娇被晃晕之前,落在了韩家门前。
韩岳先踹轿门,然后媒婆扶着新娘子出来了。
大门口的村人与院子里的韩家宾客都跟着起哄,幸好陈娇被红盖头遮着,什么也看不见。
堂屋里面,两人拜了天地,跟着就被众人送进了洞房。
所谓洞房,就是东屋罢了,农家屋子布置都差不多,朝南临窗搭建土炕。
陈娇的嫁妆已经都搬进来了,地上摆了一堆,八床喜被整整齐齐的堆在东炕头了,西炕头叠着一个男方家里自备的大红被卷。陈娇一手扶着炕,一手由媒人托着,小心翼翼坐到了西炕头,坐稳了,她就没事了。
“新郎官掀盖头喽!”媒婆笑吟吟地吆喝道,将裹铜的金色秤杆递给韩岳。
此时此刻,小小的东屋挤满了人,除了韩家三兄弟,韩家远近的亲戚都来了,大大小小老老少少都要观礼,屋里站不下,那些人就敞开门帘挤在门口。女眷们还好,男人们急着看大旺村有名的美人,都撺掇韩岳快点。
韩岳心情复杂地看着炕头一身红妆的小女人。
他娶妻,只是碍于责任,但现在宾客盈门,新娘就在眼前,韩岳忽然意识到,他与那个嫌贫爱富、娇生惯养连饭都不会做的林家女,是真的绑在一起了。
“怎么,自己媳妇还不敢看了是不是?”
新郎官慢慢吞吞的,有人大声嘲笑道。
韩岳抿唇,当即再不犹豫,大手一抬,秤杆就将新娘子的盖头挑起来了。
陈娇下意识地低垂了眼帘。
屋里其他人,包括韩岳,却都在看她。
十七岁的新娘,乌压压的长发都被定在凤冠中,露出了光洁饱满的额头,以及一张比剥了壳的鸡蛋还要光滑细溜的脸蛋。别的新娘都会抹很多粉,弄得脸跟面板似的,陈娇没有,她天生白皙水嫩,乡下的劣质脂粉只会为她减彩,故而她坚持没用,只描了两撇细细的柳叶弯眉,只涂了红艳的嘴唇。
就是这么一张国色天香的脸,她不用笑也不用做什么,光是安安静静地坐在那儿,都让人觉得天上的仙女下凡了,必须好好供着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