传闻,郁赦并非郁王爷亲子,而是崇安帝的私生子。
会传出这样的流言,自然是有道理的。
比如崇安帝对郁赦那超乎寻常的恩宠,相较之下,同龄的四皇子五皇子都得靠边站。
再比如崇安帝前面一直养不住的皇子们,崇安帝的长子次子接连夭折,三子又是个病秧子,若郁赦真是崇安帝亲子,那按年岁算他排行老四,会不会是皇帝信了相师的话,也知道自己这帝位来的不明不白,会伤子孙福祉,见自己前三个儿子死的死病的病,怕自己第四个儿子也养不住,所以才将他送到了同胞妹妹安国长公主府里?
类似的佐证有许多,但钟宛少时听说了这个传闻时,并不相信。
第一,钟宛以前照着郁赦生辰往前推,发现崇安帝没有哪个妃嫔有可能在那一年生下郁赦。
自然,郁赦也可能是哪个没名没姓的宫人秘密生下的,但郁赦周岁就被封为王世子了,若他真是崇安帝亲子,皇帝把自己儿子送给郁亲王当王世子,这就是在逼郁亲王造反。
郁亲王并不是不能生,他庶子都有好几个了,却要被迫立别人的儿子做世子,将父辈好不容易挣下的世袭罔替的王位拱手让人,他怎么肯?
钟宛不信郁亲王忠君能忠到这个份上,替人养儿子,顺便还要把祖宗基业一起送出去。
但是……
钟宛轻轻皱眉,崇安帝那么宠爱郁赦,为什么不肯给他一个公主呢?亲上结亲,又能维系加固和异姓亲王的姻亲关系,何乐不为?
四公主确实太小了,但三公主和郁赦年龄十分相当,但崇安帝也没赐婚。
且在郁赦求娶四公主时,少见的对他动了怒。
钟宛头疼欲裂,来不及想自己此刻的处境,倒是替郁赦焦心。
皇帝的儿子孙子接连夭亡,所以才开始不放心宣瑞宣瑜,定要亲自见过,这个心思,旁人看不出来吗?
四皇子宣璟,五皇子宣琼,看不出来吗?
他们连宁王的两个儿子都要忌惮,那对郁赦呢?
郁赦身世到底如何,崇安帝自己心里清楚,但宣璟宣琼不会知道。
钟宛突然有点喘不上气来,这两位皇子,是不是已经将郁赦当皇子来防备了呢?
崇安帝这到底是真的宠爱郁赦,还是把他当靶子……
钟宛脑中嗡嗡作响,几乎站不住,他实在太难受了,一时没绷住,脱口问道:“这些年这么折腾,你是想……避开争储之乱吗?”
郁赦愣了下,突然笑了。
郁赦把茶盏放在案上,像是听了个天大的笑话一般,自顾自笑了好一会儿,钟宛心里暗暗惊异,以前的郁赦,绝不会这样。
郁赦终于笑够了,他轻咳了下,整了一下乱了的衣襟,摇头:“不,我是生怕搅不进去。”
钟宛这会儿耳鸣又头疼,若不是太熟悉郁赦的声音,他根本都听不出来这人说了什么,钟宛心里冒火:“你根本就不可能有希望,何必……”
郁赦顿了下,明白钟宛想到了什么,又笑了起来,半晌道,“你想什么呢?”
郁赦收敛了笑意,平静道:“我只是想让大家都不好过罢了。”
多年来,单是为了活下去就要耗尽全部心血的钟宛听了这话被气的险些站不稳。
钟宛失笑,自省自己是不是已被这些年的蝇营狗苟消磨掉了志气,不然怎么听到郁赦这话,很想替他父亲骂他几句呢。
活着不好吗?
钟宛怒火攻心,眼睛都红了。
郁赦饶有兴味的看着钟宛,问道:“钟宛……你是在关心我?”
钟宛没听清郁赦说了什么,茫然的抬眸,郁赦嗤笑:“懂了……你只是想从我这里脱身,觉得关怀我几句,我会念着旧情,放了你,是不是?”
钟宛睁眼都费劲,现在全凭一口气撑着,要不是不想在郁赦面前失态,这会儿早找把椅子先坐下了,他只能依稀察觉出郁赦说话了,但说的什么,他一个字也听不见。
钟宛额上冷汗直冒,他抬手捏了捏眉心,轻轻抽了一口气,无意识道:“子宥,我难受……”
郁赦一怔,片刻后道:“煮碗姜汤来。”
下人抬头,忙答应着去了。
钟宛已经彻底烧迷糊了,十分不见外的哑声吩咐:“多放点糖。”
郁赦:“……”
下人也挺意外,看向郁赦,郁赦点了点头。
钟宛已经迷糊了,等他再醒过来时,已经倚在郁赦原本坐的榻上了,多放了糖的姜汤被送了上来,钟宛顾不上别的,接过来灌了下去。
一碗姜汤进肚,钟宛脸上多了点血色。
郁赦一言不发,就这么看着钟宛。
下人又给钟宛端来一碗,钟宛一小口一小口的喝着,郁王府的下人很会做事,在姜汤里加了些祛风寒的药,都是好药材,一炷香后,他马上舒服多了。
身上舒服了,脑子就清楚了,心里更焦急。
郁赦把自己弄到这里来,到底想做什么?
郁赦不说话,钟宛自然更不敢多言,两人相对无言,一个品茶,一个喝药。
过了好一会儿,郁赦突然道:“钟宛……”
钟宛咽下最后一口姜汤,将小碗放在了桌上,隐隐察觉出,郁赦这是要给他个痛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