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史宏看到钟宛,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厉声质问他……”
“明明已考取功名,在御前有一席之地,却无法为宁王作证翻案,是为无能。”
“身为宁王义子,受宁王养育大恩,在宁王死后却不戴孝,脸上半分哀思也无,是为不忠不孝。”
“宁王遗孤如今惶惶不可终日,身为义兄,却无半点相助,是为忘恩负义。”
“为苟活于世,委身仇敌之子,是为寡廉鲜耻。”
史宏那铿锵有力正气浩然的责问言犹在耳:“你这样的人……居然也有脸苟活于世!”
冯管家不知道还有这段事,气的浑身发抖:“他凭什么这么说?!当时那个情形,钟少爷一个半大孩子,他能做什么?!一头碰死在牢里,还是揣着刀去闯午门?!苟活?他不苟活,宁王那几个孩子是怎么活到今天的?这个史宏……”
“我当时也气的浑身打颤……”郁赦看着窗外,“但钟宛一句也没辩驳,反嘱咐史宏,说史太傅年纪大了,大雪天里,老人家骨头松,腿脚又不好,要小心。”
冯管家不可置信的看着郁赦。
“后来我才知道,那天他出门,也是为了探听宁王那几个孩子的事。”郁赦看着窗外,“你看……他就是这样的人。”
这样的人,是耻于将自己的情深意重摊开给旁人看的。
“装乖,装不在意……不过是那臭毛病犯了,又或者是装习惯了,改不过来了。”
郁赦掀开书,喃喃自语:“他变什么了?明明没有,你看……就算是后来我让他走了,他不也给我留了点乐子么?”
冯管家看看郁赦手里这本《我同世子的二三事》,哭笑不得,不自觉的想起六年前的事。
六年前,也是在这别院中,知晓了前尘旧事的少年郁赦将自己关在房中,三日未沾米水,披头散发,眼中尽是血丝,几欲就死。
冯管家当时真的以为,小主人会将自己困死在房中。
好巧不巧,两月前被少年郁赦派到黔安探听钟宛情况的家仆回来了。
冯管家在郁赦卧房外拍了半个时辰的门,身上没半点人气的郁赦才将门栓抽开,将门打开了一条缝。
少年郁赦面如白纸,唇上带着点点血痕,声音沙哑:“他……怎么样了?”
冯管家忙将风尘仆仆的家仆揪了过来。
家仆什么也不知道,见郁赦这幅厉鬼的样子,吓得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了。
少年郁赦冷笑了一声,没心思再听,转身就要关门,冯管家急的在家仆后脑上狠拍了一下:“有话快说!”
家仆瑟瑟发抖,断断续续道:“没……没见着钟少爷,但……但听、听到了钟少爷最近的一则传闻,听、听人说,钟少爷在黔安,逮着个人就说,说、说……”
冯管家恨铁不成钢,踹了家仆一脚,“钟少爷说什么了?!”
家仆被踹倒在了地上,破罐破摔,磕头大哭道:“钟少爷说!无情无义的郁子宥始乱终弃!得不到我就把我抛弃!”
少年郁赦目眦尽裂,几个呼吸后,哇的一口将连日来郁结于心的一口血吐了出来。
冯管家松了一口气,忙替他拍打着,哄道:“世子你可不能有事,你这要是有个好歹,你你你……你和钟少爷这事儿,就一辈子也说不清了!他没准还要给你戴孝!给自己唱小寡妇上坟!牵着个未亡人的引子,赖你一辈子!”
少年郁赦喘了半晌,声音发抖:“他……他当真……”
家仆叩头:“当真!”
“我呸!”冯管家后知后觉的扇了自己一巴掌,“说什么呢!世子你一定没事!你就是为了洗干净这屎盆子,也得好好活着!”
“他……他……”
少年郁赦“他”了半日也没说出个所以然,突然喘息着大笑了起来,癫狂若疯子。
当日,少年郁赦开始吃饭吃药,再过了半月,他身体大好,但性情却一点一点,渐渐的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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