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
可昭芙院,他也再不能够进去了。
那个地方,和眼前从小看到大的幼崽,会离他很远。
绸带在长发上一圈又一圈温柔缠绕,少年的动作依旧不熟练,显得笨拙,他一直没有说话,像是在沉思,又像是在无声将她所说每个字眼重复,这样的沉默,确实少见,南柚想回头看一眼他的神情,但被他轻轻地掰正了脑袋。
他生得高,铜镜又只放在南柚的眼前,透过镜面,她只能看到他好看的手指,修长瘦削,骨节分明,透着玉一样的光泽。
“这是姑娘的想法?”良久,他如此问。
南柚硬着头皮点了下头,道:“如此,你不必两头兼顾,父君那边问起来,也能重新调配职位。”
孚祗最后拿木梳给她梳顺束起的高马尾。
“臣不愿意。”他声音清和好听,像人鱼吟唱。
南柚回头。
两相对视,少年眉目清隽,似是看穿了她的惊讶,他停顿,又重复:“臣不愿意。”
这是头一次,南柚被孚祗拒绝。
从前,不论是什么,只要她开口,只要是她的意思,他总是用一句“姑娘的心意,便是臣之心意”应下,而这次的提议,毫无疑问,南柚是为孚祗着想的。
在她心里,他终究不同。
从侍这样的身份,原本也不该成为他的束缚。
但没有想到,他会拒绝。
“为什么?”南柚拧着眉追问。
“星界非臣安身立命之所,臣迟早要走。”他眼眸中凝着一些南柚看不懂的晦色,像是滔天的浪潮,又像是突如其来的一场浓雾,“臣陪着姑娘,直至姑娘根基稳定,红装出嫁。”
他留下来,不为建功显业,不为高官厚禄,不为万万人之上的位置,他留下来,因为她。
南柚嘴唇翕动,像是要说什么,却又什么都说不出来,半晌,她抬眸,飞快地看了他一眼,小声嘀咕:“随你随你,特意给你谋的好处,你还不要,笨死了。”
说完,她自己都绷不住,嘴角露出了一点点上扬的弧度。
孚祗在她身上,体会到的最多的情绪便是无奈。
知晓她各种小脾气,小性子,猜到她各种口是心非,却也没什么办法,顶多拧着眉说她两句,重话舍不得说,而那些不痛不痒的话语,从本就温柔的男子口中说出,仅剩的那些力道都消失无踪了。
梳洗打扮之后,南柚一袭红衣,长发扎成马尾,英姿飒爽,颜色无双,女使见她喜欢,还特意按照当地人的习俗,给她额间描了一朵含苞待放的海棠。
处在星界的最南方,赤云边比王宫里暖和不少,晴天也多,不似王都,时常下雪。
南柚拿了本书在亭子里看,朱厌在用午膳前到了,小厮在亭外禀报:“主人请姑娘往正厅一叙。”
南柚合上手中的书页,欣然颔首。
这次来赤云边,自然是有正事要做的。
朱厌心情不太好,乌苏和汕豚那几个老家伙烦了他好几日了,他本就是骨子里沁着戾气的凶兽,接连绷着月余的战意,像是卡在他喉咙口的一根刺,拔不出来,咽不下去,令人烦躁。
见到南柚,脸色和缓了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