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雪怡想着也怕聂家或是吕、刁两家,再送个康健的女孩来府里,她现下虽无暇他顾,但能上的眼药还是要上的,不由幽幽叹息一声:“求殿下,莫要同那些家族计较,大家都是对您忠心的奴才,可不能伤了他们的心。”
李琨倒是没想到,程雪怡以为是这几家人家搞的鬼,看来任大小姐在人心里还不够格,上不了台面。也亏得她吃了熊心豹子胆,连程雪怡也敢瞎编排。还不是仗着他对她上了心?
李琨想着,不由抚着润泽的扳指一笑。他一直是沉肃平静的样子,倒是很少笑。他笑起来意外的透出温和的感觉,配上俊朗的侧脸,很好看。
程雪怡低了头,脸颊慢慢红了起来,小心看着他,露出一丝淡雅的笑,装作并不知道他无视她的话语,柔声问道:“外边天冷,殿下要不要在院里歇息?”
李琨看了她一眼,片刻后,淡淡道:“不必。”
顶着寒风在院门口送走他,程雪怡回到屋里,终于放下僵硬的嘴角,把被拒绝的羞耻感压下,轻轻叹息一声,叫人打了热水,准备歇下了。她的丫鬟云梅有些担忧,可是程雪怡自己也一言不发,她们这些下人更不好多话了。
任府中,任丰年一个人坐在窗前看月亮。她大了,也有了独立的小院子,墙边就是一片大池塘,一开窗便是月影沉沉的景致。她不是很在意路氏发的一通脾气,毕竟娘亲心善,而且大部分时间都在替她这个女儿着想,若是没了娘亲在,她这样的性格脾气,再没有人肯拉她一把。
任丰年从小到大被关禁闭也习惯了,可以说是死猪不怕开水烫,根本威胁不到她。她觉得自己将来有了孩子,定然不能常常用这样的法子,关成自己这样的惯性就不好了。她打个呵欠,准备关窗睡下。大冬天的即便烧了炭火,也不该总是开着窗。
第二日醒来已经是正午,洗漱完毕也不簪发,只穿了件薄衫倚在榻上看书,却听见屋外隐约传来的唱戏声。
“是我娘在听戏?”
木鱼赶忙在纱帘后头回道:“是新进府两位妾室,夫人安排的席面。一位叫云娘的,另一位娘家姓罗,是太太亲自寻来的清白出身。那个云娘,还带了一个男孩……是老爷的亲子呢。”
“啪”的一声,任丰年把书册一把摔在地上,叉腰冷笑道:“我爹怎么这样糊涂!外室生的奸生子也想认祖归宗不成?!呸!自取其辱罢了!”
念珠提了点心上前,知道这位姑奶奶脾气坏,也习惯了,示意吓呆了的木鱼赶紧捡书,又哄了小祖宗道:“小姐不要担心,这孩子怎样还没定论呢,听闻老爷昨夜同太太说了整宿话,像是十分融洽。今日把那外室带进府,就连住的地方也没怎么给他们母子俩安排,更像是草草了事。也不曾追问小姐您的事体呢。”
任丰年嗯一声,没再说话。
其实她想了想,既然那外室有了儿子,还是带进府里更好,不然迟早是个隐患,到时候全家人都要给人当笑柄。而这对母子进了府里,还不是任由她们捏扁搓圆?现下母亲最愁的,大约就是没一个继承家业的儿子,任越年是个傻的,肯定指望不上。这个罗氏,希望她能生个像样的继承人出来罢。
其实还有一条路,便是她来守灶,找个倒插门的老实女婿便是。任丰年觉得很好,自由自在的,还能给侍奉爹娘到老。但是想想任豪肯定不会同意。无论怎样,他都是有两个儿子的人,怎样也轮不到她这嫡长女继承家业。更何况,以父亲对那个云娘的宠爱……
任丰年想想又觉得十分烦恼。不过到了下午,她的烦恼便烟消云散了。任想容“病好了”,想必是趁着今日喜庆些,任豪也决定既往不咎,把这个“无辜”的女儿放出来了。听闻任想容出楼第一件事情就是哭哭啼啼找嫡母路氏撒娇卖乖,又见了两位新入府的庶母。只任想容就是没有把六岁的“奸生子”弟弟放在眼里,并没有格外热情。
任丰年倒是笑了,这还不明显?任想容现在学乖了,会抱她娘亲路氏的大腿了。以任想容这样阴险小气的性格,知道还有这么一位小弟弟,在她不知情的时候得了父亲六年的宠爱,大约是要整点幺蛾子出来的。
这可不就是她当初知道任想容存在时的心情么?一报还一报,好极了。
没想到幺蛾子来的这么快,晚上就闹开了。听闻在任想容的婢女,给各个院子送糕点的时候,奸生子偷偷揉捏了婢女的臀部,嘴里说了些不干不净的话。
任想容哭哭啼啼的告状给任豪听,还说什么,她的婢子臀上还红着呢。干干净净侍奉的婢女,现在被玷污了,她这做小姐的也没有颜面了。任想容虽不如从前得宠了,但是好歹是从小养大的闺女,任老爷不至于像任丰年一样,觉得她阴险狡诈心眼小,反而因为前段时间的迁怒,对她多有怜惜。
说实话,这个儿子他是有好好培养的打算的。便是路氏觉得不合规矩,上不了台面,那也是没法子,毕竟只有这么一个正常的儿子了,只能死马当活马医。
可是儿子六岁就知道对女人上下其手,也忒过了些!这云娘也不知从前在小院子里都教了孩子什么!孩子懂什么!孩子就一张白纸,大人怎么画,他就成什么样!可见云娘是个不配教孩子的。三岁看老,他都六岁了,可怎么办!任豪当晚就把云娘母子给骂了一通,又准备隔天就把儿子挪出去,送给路氏养着。
任丰年都觉得看不过眼,什么没娘的孩子都往她娘屋子里扔呢?越年也算了,正经小妾生的孩子,身份差些,却也够格了。这奸生子算什么东西?本来就是烂泥巴扶不上墙的小东西,教得好了,到时候继承任家财产,她娘找谁哭去?教的不好了,万一她爹怪罪,她娘又要吃排头。
任丰年一脸冷漠,嘴里碎碎念表示:“烦死了,这母子俩消失算了。”
结果第二日,这母子俩真消失了。
任丰年起床时候,听见这么耸人听闻的消息,简直不能再好了。难不成她昨儿个随便乱说的话,神仙也能听见?她很有可能根本没睡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