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谢谢。”他十分不好意思地接过梁骁递来的纸，低着头把面颊上的泪水一点点擦去。

习习的晚风吹过，运动之后，梁骁身上那特有的味道更浓烈了些，随着风飘入余绍棠的鼻腔之中。

这次，余绍棠完全没有感觉到任何畏惧，而是一种和煦的暖意，像是钻进了一个大大大大的毛绒球之中，全身都被柔软的绒毛包裹着。

余绍棠深吸一口气，更多的汲取一些着令人沉醉的温暖，然后垂下眼眸，半晌才轻声问道：“你也觉得……我不负责任吗？”

梁骁毫不犹豫道：“怎么可能。”

他认真地看向余绍棠的眼睛：“你是我见过的最负责任的老师了。”

“可是我……”余绍棠嘴唇翕动着，还想再说些什么，梁骁打断他道：“如果没有你的话，我连学校都不会来，更不要说参加劳什子运动会、仪仗队了。”

余绍棠低着头，半晌讷讷道：“那是因为你人很好。”

余绍棠难得地情绪低落，他是不是太想当然了，他真的……能当好这个班主任吗？

余绍棠根本不会隐藏情绪，他的表情落在梁骁眼里，梁骁眉头微蹙了起来。

梁骁双手搭在余绍棠的肩膀上，强迫他抬头抬眼看向自己的眼睛：“那那些让其他班主任都头痛的学生呢，你不是也把他们成功叫下来了？”

梁骁的力气大，余绍棠无法抗拒，只能被迫直视着他的眼睛，余绍棠纤细的睫毛一/颤/一/颤的，轻声道：“可是……那个方法是你想出来的，我只是托了你的福。”

梁骁方才讲计划的时候告诉过余绍棠，是睡觉的时候无意听到了几人要恶作剧整蛊班里的女生，这才知道那个胖胖的男生怕老鼠的事情。

其实若是平时，余绍棠是不会这么怀疑自己的。

即使考那么多次教师资格证，余绍棠都从来没有畏惧胆怯过，但是今天的时候，当面对学生们的不耐烦，那位家长喋喋不休的抱怨与说教，他却真的犹豫了，心底原本那被压在角落的的自卑情绪突然爆发出来，聚集着、咆哮着向余绍棠席卷而来。

梁骁把余绍棠的反应看在眼里，他沉默片刻，松开了余绍棠，语气严肃：“要不然的话……就不排了吧。”

余绍棠的身体蓦然一怔，梁骁却像是没有看到一般，继续说道：“八班本来就是最烂的一个班级，即使变好了那么一点，也并不会什么人在意。

“你可以好好休息一下，不用再排队形了，不用再承受着家长的怒火和学生的怨气，甚至你之前找学生们谈话也没必要，其实这些先前的老师都没做过，也都没什么影响。

“其实学校招你过来，也没抱着让你把这班级带的多么风生水起的态度吧，你只要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安安分分地带完这剩下的两年，毕业了，校长自然会感激你。”

梁骁的语调十分平静，话语里并不带什么情绪，却一字一字狠狠地砸在了余绍棠最柔软的心尖之上，连带着余绍棠的整个身体都颤抖了起来。

“不要，”余绍棠摇了摇头，主动抬起了原本一直耷拉着的眼睑，“不能不做。”

他的睫毛上还挂着泪珠，在操场不太亮的灯光的映照下亮晶晶的，语气却是又坚定了起来：“不会……就这么轻易的放弃的。”

余绍棠忽然想起，其实先前的每一步，他都走得并不顺利。

费了好大的力气才化为人形，好不容易才考到教师资格证，面试了那么多次才来到飞鸿做了班主任，甚至余绍棠自认为到目前为止做的最成功的事——把梁骁劝服、让梁骁回到学校，也花了他不小的力气。

他虽然有灵根，却并没有什么天赋，过往的种种，都是靠着一腔热情和不惧一切的勇气撑下来的。

余绍棠不舍得放弃，也不会放弃。

梁骁把余绍棠的反应都看在眼里，他蓦然轻笑了声，狭长的眼角闪烁着星星点点笑意：“这样……好像才是我认识的余老师。”

被梁骁这么看着，余绍棠蓦然有些脸红，他眨了眨眼睛，半晌才柔声道：“明明我才是老师，却又麻烦你开导我了……谢谢你，梁骁。”

“没什么。”梁骁别过头，没多说什么，缓缓地朝着操场入口走去。

余绍棠也小跑着跟上梁骁的步伐，两人并肩而行。

梁骁没有说，如果不是余绍棠的话，从前的他是绝对不会说出这样的话的。

从前的梁骁从未把任何东西放在心上，想要就抢来，不想要就丢掉；能拿到就要，拿不到也无妨，是余绍棠身上那永远生机蓬勃的力量影响了他，让他也有了努力的理由。

——想看到，那个人灿烂的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