怕她一开口就要跟自己吵架,顾灵可怕了,甚至林珺来接水,她都提心吊胆。
咕嘟咕嘟,林珺灌掉了一大杯水,声音异常平和:“赵霞。”
顾灵还在犯傻,法典恍然大悟,半夏也笑了:怪不得妈妈回来的那么及时。
三天前,正是案件出真相的时候,虽然还没宣判,可赵霞知道消息了,她又一直跟林珺有联络,所以一查明她的身世,立刻就打电话通知妈妈了。
妈妈穿的那么随便,是因为她一听到消息,衣服都来不及换就赶回来的吧。
虽然妈妈还没有摸过半夏一把,跟她说过一句话,可孩子开心极了。
在孩子抱错这件事上,顾灵责任最大。
当时她前夫贪污,公款买车买房,还拿公款嫖过c,有个女人找上顾谨,顾谨就把他给举报了,并让学校把他给开除了,然后那个废物玩艺儿,那天突然打来电话,对着顾灵一通骂。
顾灵有仨哥哥,家庭环境又好,小时候可是家里的掌上明珠。
前夫呢,乡下出来的凤凰男,上面有六个姐姐。
她深爱前夫,为了他而主动下的岗,学做饭,伺候他吃喝,还要忍受六个姑姐的挑剔。
可那个狗男人,居然说自己出轨,是因为她生过孩子,松的不行了,自己找不到感觉了。
一生气,顾灵就吃了安眠药了。
现在想想她是够蠢的,为了一个臭男人闹自杀,害家里孩子被人偷,简直脑子有病。
再看林珺落魄成现在的样子,她心里也难过,就说:“嫂子,那时候我犯傻,犯糊涂,为了个负心汉闹自杀,害的咱们半夏受了那么多的苦……”
林珺目光落在半夏身上,声音还是异常的平和:“她原来,过得好吗?”
顾灵拍手:“那不怕人发现嘛,他们把咱闺女从小养在农村,幼儿园……”
林珺听的特别仔细,但这时半夏跳起来打断了小姑的话,她伸手去摸妈妈的肚皮:“小姑,妈妈饿啦,她要吃饭,快给她做饭吃。”
喝了点水,林珺的肚子咕咕咕的,一直在叫。
“好好好,我马上做饭。”顾灵说着,又喊半夏:“半夏来剥蒜。”
女孩跳起来,蹦蹦跳跳的往厨房去了,脚上的铃铛响了满屋子。
随着她起身离开,顾法典猛然凑上去抢杯子:“妈,小心。”
接过来时,一只玻璃杯上满是纹路,那是被林珺生生捏开的。
……
今天,顾谨依旧从单位出来后直接去了海东分局。
慈心的案子细分了三个案件,一是秦秀偷婴,二是马明霞换子,三才是走私案,为了尽快把半夏的户口挪过来,秦秀偷婴的案子已经提交检察机关批准,予以逮捕,移交看守所了。
而马明霞换子,她很坦然的认了罪,但指控沈四宝,说他才是主谋。
于是按流程,案子进入了侦破阶段。
秦秀偷婴,顾谨是原告,依法,可以选择追究,或者不追究原告,以及,分责任追究。所以今天他就把秦老娘从被告名单里给剔除了。
老太太才出羁押室就给顾谨跪下了:“顾教授,大善人呐,要不是你,我家小龙就得死啊。”
小龙因为是个男孙,马书记疼的跟眼珠子似的,可马夫人付梅焉能善待?
私生女的儿子,不掐死就算好的,被关了一晚上,老太太惦记她的大外孙。
顾谨现在盯的是走私案,很忙的,转身要走,老太又来扯他裤管,而且笑的贼眯眯的:“顾教授,你好人做到底,把秀儿也保出来呗。”
这是给点颜色就想开染房,她咋不让把沈四宝也保释出来?
负责放人的是达队,看不过眼了:“阿姨,因为您年龄太大顾教授才不予追究的,秦秀不仅牵涉到拐卖案,她还牵涉到了一桩大宗的走私案,她要不交坦白存宽,以走私罪论,只会严判,重判!”
秦老娘有个劣根性,巴结谁就把谁捧成神,不巴结的一律瞧不起:“你还是公安呢,咋那么蠢,就看不出来,我家秀儿是无辜的,坏事全是沈四宝干的?”
并非公安蠢,而是秦秀太蠢。
慈心的珍贵药材走私,涉及虎骨,穿山甲和虫草,麝香,全是稀有药材。
从联络到出货,全是她在干。
即使她招供说是沈四宝指使的,因为是夫妻,取证很难,公安都不一定能指控得了,更何况沈四宝都被羁押了,她还死鸭子嘴硬,拒不肯认呢。
这些复杂的案情,免得老太太要哭要闹,就不跟她讲了,达队说:“行了行了您走吧,秦秀的案子,要有了结果我们会通知您的。”
这种老人家,就在羁押室,是混混们都不敢碰的,怕一碰就死啊。
赶紧送走得了。
回来一起聊案子,达队说:“顾教授,秦秀已经移交看守所了,马光明跟案件没有实质性关系,我们已经放了,马明霞和沈四宝呢,在侦破阶段,因羁押室位置有限,按理,只要有人保释,就该先放出去的,您意下如何?”
犯罪分子也分三六九等,主犯当然要重罚,而协同作案的共犯,如果牵涉到主犯有故意隐瞒情节,以及本身对犯罪事实了解不清等事项,法律处罚则会较轻。
马书记,虽然秦母咬定他知情,但证据方面不够充分,就因证据不足而被提前释放了。
马明霞和沈四宝所牵扯的换子案,还需要时间来找证据,侦破,而他们有公职,属于公安方面评估的,不对社会安定造成危险的人,目前,按理是可以被保释,取保候审的。
甚至,他们还可以回原单位工作。
今天已经是他们被抓的第三天了,要进入保释程序了。
顾谨问:“有谁来保释过他们吗?”
“来保释马明霞的是她哥,有省医开具的肾炎诊断书,因病可以取保,保释沈四宝的,是一位叫高岗的派来的律师。”达队说。
顾谨本在翻卷宗,猛然抬头:“高岗,是不是腾飞集团的老板?”
“对,咱们东海市有名的大富豪,您也认识他?”达队说。
顾谨说:“岂止认识,他和我,四宝都是东大毕业的校友。”
沈四宝和顾谨是同学,高岗和林珺是同年级。
“你们这辈大学生可了不得,如今在各行各业可都是翘楚,高岗高老板在外贸方面在咱们市排不到前三,至少第五。”达队说。
顾谨点头:“他确实很厉害……”这时腰上的传呼机,桌上的电话同时在响。
顾谨扫了达队一眼,见他有点慌张,抢先接起了电话。
对面笑呵呵的:“达队长啊,我这儿备了二十年的飞天茅台,这会儿就在局子后门,你方便的话,过五分钟出来一趟呗,我等您。”
看顾谨目光凌厉,刷的抬头。
达队给吓的摊开双手,猛得一通摇头,极力撇清。
当今社会乱,人们讲究不走前门走后门,公安局的后门上排满了送礼的人,当然,可能别的公安会收,但达队目前还没收过。
来电的是高岗派来的律师,提着二十年的飞天茅台,只为跑跑关系,通融一下,尽量早一点把沈四宝给放出去。
顾谨自报家门:“我是顾谨,您是哪位?”
“顾博士您好,我是沈四宝的律师。”对方说。
顾谨反问:“你在公安局?”
“对。”对方笑呵呵。
“你是来谈沈四宝的保释。”顾谨再说。
律师此刻就在羁押室门外,沈四宝也眼巴巴的听着呢。
“请你转告沈四宝一个大好消息……”顾谨说。
对方一喜,以为顾谨这是通融,他可以保释成功了。
结果顾谨说:“他不但不可以被保释,而且在公安局的拘留期将长达38天。”
律师一听头皮都麻了,这算啥好消息,这是噩梦吧。
一手大哥大,他一手从包里掏着一个律师赖以生存的专业书,说:“不对啊顾教授,沈四宝只是共犯,按其犯罪情节是可以被保释的。”
顾谨从书架上取了一本《刑法》下来,翻开,示意达队来看,并说:“律师先生,沈四宝涉及的可不是普通的拐卖,还要加上入室抢劫加蓄意谋杀,以及犯罪情节极其严重等细节……”
“据我这儿显示,没有这些东西,顾教授,您是不是对沈四宝有偏见呀,您可是位博士,应该知道,公和私是要分开的,对吧。”律师笑嘻嘻的。
心说这位顾大博士也没传说中那么公正嘛,怕不是为了搞死沈四宝,加这么多莫须有的罪名?
顾谨旋即说:“这个案子涉及入室抢劫加蓄意谋杀,我有非常明确的证据,你要不认可,明天来政大,我对照《刑法》,逐条跟你讨论。”
高岗雇的这个律师是个半瓶水,向来打官司都是拿钱开路,关系致胜的。
真正的知识早在酒桌上还给老师了。
他就不明白了,明明只是一桩拐卖案,怎么就加上入室抢劫了?
而入室抢劫,情节严重的话是要枪毙的!
公安局的羁押室,天天有新人来,还全是打架斗殴的社会渣渣,人称活地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