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安比国资委的领导提前一步到达现场。
这时现场围满了人,马明霞脸上羽西牌的粉底早就哭花了。
而她和牛主任的绯闻艳事,也早被林珺扒了个底朝天,大家全都知晓了。
为骗保而杀夫,虽然马光明早在路口等着,且主动自首,说是自己干的。
但马明霞和牛主任都要被带走,配合调查。
又是一回众目睽睽戴铐子,但这回不比上回,因为马明霞自己知道,罪证确凿,有马光明顶罪,她不必死,可她这回要去拘留所了,少则三个月,多则半年,再或者一两年,案子不宣判,她就出不来了。
她跟秦秀一样,要去拘留所踩缝纫机了,她完蛋了!
她已经顾不上攻击林珺了,同时她的黑眼圈,鱼尾纹和泪沟全出来了。
这时马宣扬还是外人,而林珺的名牌,就这样给放稳了。
章子,也被她牢牢握在手中。
不过马光明一直以司马懿自称,各方面都算得很细致。
他在今天,还是在下午五点半请领导们来,也是经心算计过的,要林珺不闹,他就一举拿下厂子了,而林珺要闹,他先斩后奏,国资委的领导等于是也被他绑架了,为了不让市里的领导批评,他们也得竭尽全力,保签约的继续。
转眼,国资委的大领导张处长已经到现场了。
一下车,就见慈心人山人海,简直热闹的跟赶大集似的,警车当着他的面,呼啸而去,人声鼎沸,一声堪比一声。
而且通往车间的各个路口上全围满了人。
这要市领导们真的来了,看啥,看聚众闹事,骂他们是一帮废物?
关键是马光明不见了,在现场的是他儿子马宣扬,以及慈心的诸领导们。
“这到底怎么回事?”张处问。
马宣扬抢先说:“张处,喊武警来吧,慈心的职工不满改制,在闹事呢。”
顿时国资委的领导们集体哗然。
在营改私的过程中,职工们不满铁饭碗被砸,总会闹事,而这时,为了不让他们阻止国家的改革大计,国资委有权出动武警来维持秩序。
至于公安逮捕犯罪嫌疑人,为防造成讧乱,是不会广而告之的。
所以有他这样一说,张处果真以为是职工闹事,还真准备喊武警来。
林东和金荃倒是想解释马光明的犯罪的事实。
可现在张处长也满头包,他不想听原因,他只想看到结果。
只想让这个厂子在市领导们来之前安定下来。
所以金荃刚上前,张处就骂:“废物,饭桶,你个厂长是怎么当的,眼看那么多人闹事,为什么不管,今天这些职工要镇压不下去,我第一个撤你的职!”
金荃一口气憋在胸口,差点就要喷血,冲上去就要跟张处理论。
可他还没开口,张处又开吼了:“能不能镇压,不能我马上喊武警来。”
误会,冲突,大多是在这种情况下发生的,为了安定和谐,上级不管你委不委屈,有没有错,安定,不出乱子是第一步!
这样闹下去,武警就该来了,职工会被镇压,签合同一事会照常举行。
但就在这时,忽而头顶的喇叭响起:“慈心的职工们,家属们,以及所有对慈心营改私一事格外关注的人们,你们好……”
国资委的领导们眉头皱的更凶了,而慈心的职工们,却不似刚才闹哄哄的,没人推着往外挤了,也没人说话了,所有人集体安静了下来,去寻声音的来源。
当然是林珺,因为割过太多次腕,她必须穿长袖衬衣,配着西裤,站在印着她牌子的桌子前,两手肘着桌子,正在对着话筒说话。
她又说:“政府要改制,不是打破我们的铁饭碗,而是要为慈心寻求一条可持续的,能够发展,且让厂子跟上时代的新路线,我们必须支持。”
张处当然认识林珺,但不知道她已经回厂了,问金荃:“林珺不是疯了吗,她什么时候回来的,现在是什么职位?”
马书记被抓,则群龙无首,金荃给林珺安排职位:“办公室主任。”
这时人群渐渐安定下来,已经没人吵吵了。
张处长说:“我记得她是个搞科研的,看起来她管理方面做得也很不错嘛。”
“她能力是有的,只是因为一直搞科研,被大家忽视了而已。”林东说。
但现场依然有人不满,而林珺,则拿着话筒走到了一个人跟前,示意他说话。
这人喊说:“马光明是个杀人犯,他的儿子凭啥能拿厂,我们不服。”
林珺把话筒给了另一个人,那人高声说:“说不定马宣扬也参于其中了,公安刚才都把马明霞抓走了,说不定马宣扬也是杀人犯,政府能把厂子卖给一个杀人犯吗?”
短短两句话,信息量巨大,大到炸懵了张处长的脑袋。
也炸的别的领导们险些站不住。
可他们能怎么办?
难道在领导们安排好行程后,告诉上级,他们要签约的是个杀人犯?
这时他不凶,也不吼了,上前,对林珺说:“林主任,你安抚一下厂里的职工,我们紧急开个碰头会去,再跟公安局对接一下情况,能阻止市领导前来当然最好,要阻止不了的话,签约方面,要维护现场稳定,还要多拜托你。”
林东和金荃听了这话,都有点生气。
马光明都被带走调查了,马宣扬的钱能干净吗?
为什么领导只想着镇压,却不想着解决职工们的愤怒呢?
可林珺并不生气,只说:“好的。”
对上话筒,她又说:“同志们,国资委的领导要为我们谋求一条可发展的路线,他们是站在我们职工的立场上考虑事情的,决策,也将会站在我们职工的立场上来出,大家稍安勿躁,各回各岗,静等下一步的消息。”
张处这时要上楼去会议室,回头对马宣扬说:“我听好多人说林珺疯了,但你们看她,这不好好的,哪像是疯了的?”
现在轮到马宣扬头疼了。
整天往上反映,说林珺疯了的当然是他们家。
为了拿厂,他爸已经牺牲自己了,还要交130万出去,留他来对抗林珺。
可如今的林珺不仅不疯了,似乎脑子比原来更清楚了,这可咋办?
虽然用马光明的话说,领导已经被他绑架,500万的来路没人能查得出来。
他只要顺水推舟就能拿下慈心,可马宣扬的心里直打鼓。
……
慈心的游乐场在三楼,半夏换了一条裤子,又来玩滑滑梯了。
忽而,听到楼下响起妈妈的声音,小女孩几步飞奔到窗口,喊:“哥哥,拉我上去。”
法典骑在窗户上,正在看妈妈,一手把半夏肘了上去,俩孩子一起往下看。
这时领导们已经全部上楼了,从各个车间涌来的职工们也渐渐散了,但现场围的职工家属还很多,而且大多是老头老太太们,他们于厂子的感情最深,保安又不好赶人,拉起谁,抓着手就能唠半天。
既职工们已经被驱散了,最重要的就是他们了。
万一市领导来了,有几个老太太在地上撒泼打滚,那比职工闹事还叫领导恼火,因为这叫管理无方。
而林珺对付这些老太太们,很有一套的,她扶起一个,边往外送,边听她唠叨,走走,停两步,于是聚来更多的人,再走走,再停两步,几乎所有人都聚一块儿了。
出了厂区,到了新家属区,再把门一关,这才算彻底清静了。
俩娃呆呆的看着,不一会儿,就见妈妈又迈着大步回来了,不怪高岗说,看妈妈从厂门外走进来,大步流星走在红毯上,恍惚间,顾法典仿佛回到了童年,他总是这样,趴在窗户上等妈妈。
那时的她,就跟现在一模一样,精干,利落,还神彩飞扬。
看她进了办公大楼,他转身就跑,可怜半夏还在窗户上呢。
小女孩也不怕疼,咕咚一声跳下来,拍拍巨疼的屁股,也追着哥哥跑了。
……
四楼会议室。
张处长刚刚放下电话,正在揉鬓额,他刚给公安分局打了电话,分局说案子还没彻底结清,要他们等着,可市委办公室告诉他,书记刚才结束了另一个视察工作,已经在来的路上。
这时候怎么办,不让领导来,并且告诉他们马光明是杀人犯?
那他的政绩何在,不能签约,慈心卖不出钱,书记会当场撤他的职!
要书记要是来了,签约了,慈心倒是卖了,钱也到账了。
可万一马宣扬也涉及到了杀人骗保案中,他的乌纱帽不也得掉嘛。
左右为难。
马宣扬此时也在坐,毕竟他坚信那五百万公安查不出来嘛,拍胸脯保证说:“张处,我爸的钱有可能来路不净,但我的钱全是我爱人下海做生意赚来的,我保证它干干净净,再说了,都这样了,咱们不签约,您在领导跟前也无法交待吧。”
曾经是计委的干部,马宣扬最知道当干部的为难。
现在的张处,已经被他逼到悬崖上了。
为了乌纱帽,签约必须进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