俩崽同时傻眼,半夏更是问林珺:“妈妈,结婚是过家家吗,二哥说不想结就不想结了?”
林珺又捡起鸡毛掸子来,把它递给了顾谨。
他是昨天走的,晚上没回家,就证明跟宋团长之间发生过什么。
现在说不结婚,那叫始乱终弃!
林珺太累了,打不动,她要让顾谨替她把这臭小子揍一顿。
因为顾谨不打孩子嘛,小宪倒也不怕他,反而要跟老爹解释:“爸,我是在昨天告别了我的virg,可是,成年男女,我们都应该为自己负责,是我想的太草率了,婚,我不想结了。”
他居然敢不结婚?
那半夏将做不了小花童,她不开心了,她抱起手臂,说:“二哥坏。”
“我只是一时冲动,我现在已经冷静下来了。”小宪试图说服老爹,不坐着了,一转身跪到了地上,说:“爸,婚姻的责任太重了,我觉得我担不起来。”
提着掸子的顾谨也快要被二儿子气到升天了,闷了好一会儿,他说:“那不是梦,而是会真实发生的事。”
小宪才不信,什么会发生的事,老爹这不胡扯嘛。
半夏知道它是个梦,也不信。
可小民,林珺和法典却都在点头。
这他妈又是怎么回事?
小宪觉得全家人是不是中邪了,半夏只是做了个梦,他们怎么会当真?
顾谨掸指儿子,老父亲的声音变得无比威严,严厉,他说:“千里之堤,溃于蚁穴,百步之屋,以突隙之烟焚。知道这句古文的意思吗?”
怕打,小宪举起了手以示投降,但他的母语是英文,当然不懂汉语,更何况是文言文,他写都不会写。
“长铸千里的堤坝,会毁于于其相比,微不足道的蝼蚁铸成的窝,百尺高楼又如何,一个火星子引燃,它也会焚之一炬,而你,顾宪,你瞧不起魏向军,瞧不起曹桂,但是,能毁灭你的,恰恰是他们。你以为没有他们,你就可以高枕无忧了吗?”他再说。
小宪慢慢敛了脸上的嚣张,认真看着老父亲。
“婚姻是约束,可如果没有约束呢,你在国外放纵狂欢,饮酒做乐,泄露一些情报出去,你知道那意味着什么吗,东海市是蓝国的战略国防城市,意义之重大,好比国之大门,而因为你,很可能在某一天它就会燃起战火,那你呢,还睡公园,睡长椅?”顾谨顿了顿,又说:“你会觉得活着的每一天都是一种折磨,你会恨不能自己结束自己,你将成为一个彻头彻尾的失败者!”
满屋寂静,所有人陷入了沉静。
终于,顾谨又说:“相比之下,半夏的梦,是不是还要温情了许多?”
小宪慢慢垂下了手,抿着唇角,好吧,这嚣张了许久,差点窜上天的年青人,给老爹来了一顿迎头暴击,总算冷静下来了。
顾民不要婚姻,是因为人家是个严谨,自律到近乎苛刻的人。
小宪不同,如果没有婚姻约束,很可能那天,他连自己是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他心思简单,还想不到太深太远。
但至少在此刻,他能意识到,婚姻于自己是有帮助的了。
这小子,不怪半夏说自己帮不到他,他是连他自己都帮不了的人,也许还真就,只有宋向阳那种子胆大,泼辣,意志力强悍的女性随时敲打,才能保证他,不犯错误!
天不知何时已经黑透了,桌上的菜都凉了,一家人该吃晚饭了
。
半夏听说二哥要结婚了,她好开心呀,兴致勃勃的,要跟妈妈一起筹划二哥的婚礼,吃饭时叽叽喳喳的说,吃完了还要说,洗完澡,今天当然必须耍个小任性,要跟妈妈一起睡。
对了,她其实还想到了更多更多,比如小北,王旭东,姑父,姑妈,这些人,当时她从来没有见过,可他们也曾出现在她梦里过,她还想跟父母再聊聊呢。
这时爸爸去洗澡了,半夏就悄悄溜出去看一趟大白。
大白的毛太多,沾了她一身,给大哥逮住,又要帮她粘一回毛。
终于逃离大哥的‘魔爪’,孩子回到卧室,这时爸爸已经洗完澡澡了,半夏自告奋勇,要帮他吹头发,然后说:“爸爸,我还梦到小北哥哥了哟……”
顾谨果然很感兴趣,眸子里闪起了亮晶晶的光,他温声说:“喔,看来咱们的检察官公主思路很活跃,都会展开联想了,那你可得跟爸爸好好讲一讲,你小北哥哥怎么了。”
半夏正准备要讲,但就在这时,顾谨的手机响了,她扔下吹风机,把手机捧了过来。
是顾灵,接通电话就说:“哎呀哥,你可救了我的命了。”
“怎么了?”顾谨说着,侧首,盯着女儿。
林珺正在涂擦脸油,也停住了,侧首,竖耳听着。
顾灵说:“你大惊小怪,非喊我去趟医院,我刚才吧……”
“查出什么了?”顾谨依旧盯着女儿,机械的问。
其实是这样的,顾灵的乳.房里头,最近一段时间,她总觉得有疙瘩,但是呢,她不疼,所以就没管过,顾谨让她去查,她也没放在心上,懒得去,不过由此,她想到,找个人帮忙看看那个瘤子,正好她们楼里有个在市医工作的医生。
顾灵就上门,让对方帮自己看看。
对方一摸,就说让顾灵明天去趟医院,赶紧切开检查。
因为那是一颗肿瘤,至于肿瘤是良性还是恶性,具体当然得切开才能知道,但用那位医生的话说,她判断,应该是一颗交界性肿瘤。
而那东西,一旦不尽早切除,恶变的概率非常大。
如果恶变,癌症,是会死人的。
乳.房里头,一颗不痛不痒的东西,居然是肿瘤?
顾灵差点没给吓死,当然也已经准备好了,明天就上医院。
但要没有大哥提醒,她很可能,很长时间都不会管它,要不管,恶化了呢,肿瘤啊,她才三十多岁,就得去见阎王了?
又感慨,又感谢大哥,顾灵还挺疑惑的,问:“哥,我这瘤子,我自己也才头一天知道,你从哪儿知道的?”
又说:“是不是我大嫂的医术精进到出神入化了,不用看诊就能猜到谁得了什么病?”
叽叽喳喳,她还要追着问,顾谨说了句忙,把电话挂了。
收了电话,他长久的盯着女儿,忽而问:“在你梦里,小北怎么样了?”
半夏嘟嘴摇头:“不好。”
小民和法典,小宪几个,都惨成那样了,她都认为他们过得很不错,可她居然说小北不好,那得是多不好?
难不成,小北还能更惨?
“他和旭东哥哥都当警察了,可他们……”半夏深深叹了口气,指了指墙,说:“后来变成一张张的画儿,被挂到墙上了。”
变成画儿,那不就是死了?
顾谨呼息一滞,说:“咱们的检察官公主就没梦到,是因为什么原因他们才被挂墙上的?”
爸爸叫她是检察官公主,半夏当然得严阵以待,努力想。
可惜她只是个小孩儿,而当涉及公安工作,是她不了解的行业,她就不懂了。
小女孩努力的想啊,还敲敲脑袋,可想了半天,她遗憾的说:“对不起啊爸爸,我想不起来啦,我只看到他们被挂在了墙上,好多人献花,可我不知道是为什么。”
顾谨笑着说:“没关系,咱们半夏想到的已经很多很多了,想不起来就不想了,它只是个梦而已,我们不必当真的,把它忘了,早点睡觉吧。”
“那你去我卧室睡觉吧,今天晚上我要和妈妈睡。”半夏指指妈妈:“她已经答应我了喔,谁耍赖谁就是小狗。”
顾谨笑眯眯的望着女儿,良久,抱起枕头说:“好,半夏跟妈妈睡,我自己睡。”
其实林珺躺下来,睡了不一会儿,等女儿睡着,就溜过去找丈夫了。
顾谨也没睡,正在半夏的床上看书,看到妻子进来,放下书,坐了起来。
林珺迎面说:“就顾灵那马哈样儿,要不是你刚才打电话提醒,估计要到晚期才能查出来。”
顾谨却说:“目前已经没有大型的,猖獗的走私活动了,公安干警也没那么容易牺牲了,所以半夏说的到底会是什么,小北和王旭东会发生什么事,才会被挂墙上?”
在半夏看来,自己只是做了个梦。
因为梦跟现实是完全相反的,所以她觉得很好玩,想笑。
但顾谨夫妻在此刻,虽然没有明说,可他们心里都认定,那是会发生的事了。
半夏跑回了家,改变了父母,三个哥哥的人生,本该死的爸爸还是健康的,本该四散零落,相互反目的哥哥们,因为她的出现全回来了。
他们各有各的性格缺陷,可他们也是各行各业最耀眼的人材。
顾民是一名优秀的军医,顾宪是一名红客,而法典,甭看他小小年纪,他可是军区反间部门唯一向外招纳的,未成年特勤人员。
林珺上床,侧躺到了丈夫的怀里。
遥想当初,每一次妊娠,他们都怀抱着满满的希望,会畅想,要生一个多么优秀的孩子,可现实是残酷的,当改革开放来临,他们跟这个国家所有的人一样,生活,观念,都在改革中改变,就连命运,也都改变了。
她曾多么的崩溃过,无力过,也曾放弃挣扎,向命运低头了,但是,在激荡二十年的岁月漂流后,一切,居然回到了林珺初初诞下俩双胞胎时畅想的样子。
“幸好有半夏。”她喃喃的说。
要不是半夏,他们全家将四散各方,此生都无法聚首。
她既怕,又难过,又觉得庆幸,此时心里,是满满的,劫后余生式的难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