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爹,喝茶。”
“对,喝茶!你也要多喝,这是同仁堂的大夫送来的药茶,说是能补血补气,最适合你!”
“爹,吃糕。”
“嗐,稻香村的东西做来做去就这么几样,就是味道让人想得慌,想当年我在外面打仗的时候,最想的就是这一口。”
……
屏风后的人聊得开心,屏风前的方伊池站得安静。
他早已有了被晾着的心理准备,也听出来贺老爷子瞧不上他,但想着贺作舟,竟不觉得委屈,反倒饶有兴致地打量起屋内的摆件来。
这年头舶来品很是流行,名字大都带个“洋”字儿,念起来古古怪怪的,比如墙上挂着的洋画,留声机里放的洋曲。
方伊池以前在饭店工作的时候,偷偷玩儿过留声机。他和阿清趁四下无人,时常拨弄细长的唱针,再伴随着悠扬的乐曲跳舞。
那是他们工作之余难得的闲暇时光,所以他记得格外清晰。
门外的两个姑娘并没有走远,方伊池想着留声机,耳朵里听见的却是她们小声的争吵。
“没听见老爷子的话吗?清朝早就没了,你还穿成这样给谁看?”
“我穿什么你管得着吗?倒是你,头发都剪了,是想学出嫁的小姐吧?知道什么叫东施效颦吗,你这样就是!”
“你……你守着旧时的规矩有什么用?现在不还是个干粗活的使唤丫头吗?我可告诉你,跨院里的人心里都跟明镜似的,都知道你惦记着做六爷屋里的通房丫头呢。”
“你放屁!”
“我放屁?你呀,梦里都在喊六爷,简直是不知廉耻!”
方伊池听着听着笑了起来。大户人家给自家的少爷准备通房丫头不是什么稀罕的事儿,十户里有九户都有这样的传统。
虽说现在成天在喊什么摒弃封建传统,可实际上大多是表面功夫,多的是裹着小脚开沙龙的闹剧。
话又说回来,通房丫头通常是漂亮的、没有身份的姑娘,卖身契被主家攥在手里,自然只能对主家忠心耿耿。她们从小伺候在少爷身旁,有的感情浓了,自然就被收了做姨太太。
有的就算没有感情,也能混出点名堂,不用承受没完没了的粗活之苦。
看来刚刚戴蝴蝶簪子的姑娘就是原先预备给六爷的。
方伊池抠抠手指,心里发酸,又很快平静下来。
贺家是大户人家,准备通房丫头是理所当然的事儿,算不得惊世骇俗,要是什么都没有,才奇怪。
像是为了印证方伊池的话,外头安静片刻,又吵闹起来。
“我就是这个命,没做人上人的本事,可傅家的姑娘算是怎么一回事儿呢?”
“你说的也是。咱们家跟傅家绝对算得上门当户对,当年老爷子相中的也是他们家的大小姐,如今有了这位……”
剩下的话被风吹散,方伊池听不清了,他白着张小脸兀自镇定,忽而听屏风后传来贺老爷子的声音:“过来吧,杵在那儿倒像是我怠慢了你!”
他赶忙收敛心神:“您忙,不用管我。”
“嗬,都是客套话!”贺老爷子并不吃这一套,“说不准老六回来,你就要去他那儿告上一状呢。”
方伊池还是那个平淡的语气,答:“不会。”
贺老爷子哼了两声,再次唤他进去。
方伊池老老实实地绕过屏风,入眼的先是一桌残羹冷炙,继而才是贺老爷子和坐在老爷子身旁的贺四爷。
作者有话说:池:…… 没有出场的贺老六:没有通房,没有婚约,谁他妈的在瞎说啊?求海星啦~(≧▽≦)/~